然後,她聽到一把古怪的聲音,像是電影被放了慢鏡頭時發出的那種,極其緩慢而沉悶的聲音。但是那聲音並不是來自於外界,而是來自於她自己的大腦。

    那個聲音對她說:你逃不掉了

    她猛抽了一口冷氣,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了。皮膚松馳的臉上抽動了幾下,便大睜着一雙眼珠鼓突的眼睛直直地向前倒下,像一隻貓一樣蜷縮着身子趴在地上。

    她終於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了,而代價卻是永遠地停止呼吸。

    狹窄的後巷裏響起高跟鞋的聲音,有人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轉角處很快出現了一個身材苗條,黑色套裝的職業女性。她望着年老女人還未冷卻的屍體,幹練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淺笑。然後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李蘿”年輕男人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

    “蔣衡宇,”她一面輕鬆地講着電話,一面朝女人的屍體伸出一隻手,當她的手指微微彎曲起來,從女人的身上飛出了一團白茫茫的氣體直奔她的掌心,“最後一個魂魄我已經拿到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儀式”

    馬曉南三人陪着鄭含和老胡做了一次詳細檢查。兩人都沒有什麼大礙,但是保險起見,還要住院觀察幾天。三人又略略坐了一會兒,見時間不早了,便一同起身告辭。

    簡寧一邊開車,一邊好心地問:“要不要先一起喫個晚飯,然後我再送你們回去”

    肖易明摸着肚子點了點頭:“好啊,隨便喫點兒。”

    簡寧:“那就說定了,我請客。”

    馬曉南連連擺手:“不不不,當然是我請客”

    肖易明不屑地切了一聲:“哈巴狗”

    馬曉南怒瞪道:“你”

    簡寧哈哈直笑:“沒關係,我請吧。也不會特意帶你們去多高檔的地方,實惠經濟的就好。”

    “哦,”馬曉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卻之不恭了。”

    簡寧正欲問兩人想喫點兒什麼,剛然張口,腦中突然襲來一陣劇痛。與此同時,和馬曉南一起坐在後面的肖易明也感覺到一波尖銳的聲音刺痛了耳膜。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簡寧無法專注駕駛,差點兒和其他車子撞上,被迫緊急停車到一旁。馬曉南這一天受了太多驚嚇,一顆心砰砰直跳。看看前面的,又看看身旁的,完全搞不清怎麼回事。問他們怎麼了,一個只顧捧着腦袋,一個只顧捂住耳朵,誰也顧不上回答。

    過了一會兒,還是簡寧定性更強一些,勉強回答道:“有人在使用某種邪惡的法術”

    肖易明痛得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暴突起來,冷汗直流:“啊我聽到的是咒語嗎”

    看他們兩個痛得臉色都變了,馬曉南就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而車窗外,來往行人也都是一派和樂模樣。

    馬曉南完全無法體會他們的感受,束手無策地問:“那怎麼辦”

    簡寧慢慢地鬆開了手,閉着雙眼似乎在暗暗感覺着什麼,沉聲道:“我試試看,能不能干擾他們。”

    馬曉南以爲會看到電視裏那種神乎其技的作法,等了好久,什麼也沒發生。與其說簡寧在作法,倒不如說是靜坐,但他額頭上越來越多的汗水,和薄薄眼皮下頻頻晃動的眼球,卻又在無聲中製造出讓人緊張的氛圍。馬曉南依舊沒有什麼感覺,可她從肖易明的反應還是看得出情況的確在好轉。肖易明的神色比之前平靜了很多,咬着牙默默忍耐,起碼脖子上的青筋不會暴得那麼可怕了。

    不知過了多久,簡寧長舒了一口氣,躺倒在駕駛座上。很疲憊地擡起手,緩緩地擦了擦汗溼的額頭。

    “沒沒事了嗎”馬曉南小心地問。

    肖易明也鬆了一口氣,無力地將額頭靠在前方的椅背上:“終於停止了。”

    簡寧喘着氣,小聲地糾正:“是暫時停止了。”

    馬曉南問:“究竟是什麼人他們想幹什麼”

    簡寧沒出聲,肖易明緩慢無比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現在不想說,還是他也不知道。馬曉南又問了一遍,兩個人都不理她了。伸頭先往駕駛座上一看,原來簡寧已經睡着了。便又回頭拉了拉肖易明。肖易明乾脆身子一歪,拿她的大腿當起了枕頭。

    不是吧馬曉南抽了抽嘴角,她可不想跟兩個男人困在車裏,在大馬路上過一夜。

    第七章傳說

    百般無奈之下,馬曉南只有將兩個男人一起拉回了自家老屋。只是開車回來容易,要把他們再拖上二樓客房就困難了。馬曉南才把肖易明拖到樓梯前,就已經底氣不足,回頭看看一樓的沙發,又擡頭望望那看不見的二樓客房,頓時改變了主意。當然沙發只夠一個人睡的,說什麼也不能留白喫白喝的肖易明,還是要奉獻給上司睡的。至於肖易明,就只好睡在地上吧。

    安頓好兩個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傢伙,馬曉南也精疲力竭了,老奶奶似地扶着個腰慢慢扭了兩扭,也去洗洗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忽然輕飄飄的,耳旁也盡是一片呼呼的風聲。睜開眼睛一看,自己居然飛了起來,正在一片星空中徜徉。

    做夢了嗎

    馬曉南驚喜地俯視着腳下的城市。高樓大廈全都變成了一隻只火柴盒,五顏六色的燈光連成了各種各樣的圖案,彷彿是人間的星座。做過美夢的人大概都會有這麼一種感覺:雖然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了,卻不想醒來,反而有一種夢想達成的欣喜。

    此時此刻的馬曉南就像達成了童年時代的天真夢想,成了一隻可以自由自在飛翔的小鳥,在星空下盡情遨遊。

    那些星星就在她的身邊忽明忽昧,像極了一顆顆透明的糖果,黃色的是菠蘿味的,桔色的是桔子味的,綠色的是蘋果味的近得伸手就可以拿到。

    她擡起頭又朝更遠的地方看去,一片點點星光中還有一隻巨大的玉盤。在玉盤銀白的光芒下,美麗的星光也黯然失色。

    是月亮馬曉南的好奇心開始氾濫:不知道月亮裏有沒有嫦娥

    這麼一想,立刻使盡了全力朝月亮飛去。銀白的月光就像一幅一幅的薄紗籠罩着她全身,伸出手去,五指之間都能感覺到一種微涼的,略帶柔滑的物質慢慢滑過。怪道人們都愛說“如水的月光”。

    漸漸地,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座銀色的宮殿,宮殿之上立着一個衣帶飄揚,傾國傾城的古代女子,皮膚白皙得像是無瑕的玉石,眼睛漆黑得像是深沉的夜空。她一個人臨風獨立,神情淡漠地看着某個遙遠的地方。

    馬曉南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即使同爲女性,也不得不發出由衷地讚歎。她想這一定就是嫦娥了,便滿懷興奮地飛去了女子身旁。

    “請問,”她一下子倒退回了六七歲孩子的智商,傻里傻氣地問,“你是嫦娥嗎”

    相比她的熱情過度,對方則冷淡得能掉出冰渣來,連正眼也沒瞧她。所幸,還是微微點了點頭。這就已經讓馬曉南無比地滿足了,忍不住蹦起來歡呼了一聲。

    “可是,你爲什麼沒有抱着玉兔”她看她兩手空空,便又覺得很好奇,電視裏面演嫦娥,不都得讓美人抱着一隻雪白的兔子嗎往宮殿的前後左右一看,也是空空如也,更覺得奇怪了,“咦吳剛呢桂樹呢”撓了撓頭,四周只是一片冷清,“這裏只有你一個人嗎你是神仙啊,怎麼連個仙童仙娥都沒有”

    “神仙”絕代美人終於微微地轉了頭,用眼角輕描淡寫地望着她,“人世間有神仙麼”

    “這個”馬曉南語塞。

    怎麼事情有點不合邏輯起來了呢一個神仙反而問一個凡人,人世間有沒有神仙

    “應該有吧”她使勁地想了想,“要是沒有神仙,你爲什麼要讓后羿去偷西王母的靈藥呢”

    嫦娥的臉上露出一種“你是什麼生物”的奇怪表情。瞧得馬曉南手心直冒冷汗了,方慢悠悠地問:“你知道后羿還有西王母”

    馬曉南連忙點頭如搗蒜,把自己從小聽來的故事一股腦倒得罄盡:“你和后羿是夫妻,后羿是名滿天下的大英雄,爲百姓射下了九個太陽。后羿爲你去西王母那裏盜來了不死靈藥。可是你揹着后羿把所有的不死靈藥一個人喫完了,結果飛昇成仙。可是你自感羞愧,不敢到衆仙雲集的天宮去,所以獨自飛到了月宮裏。”

    嫦娥很入神地聽完,淺淺一笑:“這是你們流傳下來的故事”

    馬曉南連連點頭:“唐朝還有一個很偉大的詩人,叫李商隱,還特意爲你寫了一首詩。”

    “哦”嫦娥又是淺淺一笑,但卻比之前的淺笑更爲真實,“有意思。你還記得麼,念來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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