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現代詭異錄 >170.出竅(中)
    第二次陣痛之後,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上。保姆驚慌地跑上樓來,看到一個面無人色的她,也嚇了一個半死。之後,又是扶她上牀,又是找藥,又是倒水足足忙了大半夜。兩個人都沒有睡好。

    “張媽,”徐婧雅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問,“你說,人會不會靈魂出竅之後,又自己回到身體上”

    “啊”保姆被問住了,“小姐你問這個幹什麼”

    “唔沒什麼,隨便問問。”低頭看了看吃了一半的牛肉麪,覺得還是不要浪費了,拿起筷子又喫起來。

    “哦。想不到小姐你們這個年紀的人也會相信這種事。”保姆笑了笑,“在我們鄉下,還是很多人信這些的。我小時候就見過一個鬼先生靈魂出竅。”

    “哦”鬼先生徐婧雅心道大約就是神棍神婆之類的吧,聽聽也無妨,“怎麼個出竅法”

    童年時代的記憶,有點久遠。保姆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慢慢道來。

    “我那年也只有八、九歲吧我們那裏不分老幼都管那女人叫先生,好像她家從祖上就是幹這些事的。她出竅的時候不像別人又唱大戲又跳舞,臉上也不畫花了,身上也不穿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她給自己喝一種藥汁,喝了以後人就睡着了,但是會出冷汗,有時還會發出兩三聲呻吟,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醒來以後,她就能告訴你出竅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很痛苦”徐婧雅覺得和自己的經歷十分相似,“你說她喝了一種藥汁纔會出竅”那她自己是不是最近也誤食了什麼類似的東西,纔會導致靈魂出竅

    保姆卻立刻澄清了:“那倒不是。她說那種藥汁並不會讓人靈魂出竅,她喝它只是爲了減輕靈魂出竅的痛苦。”

    “那她有沒有說過,普通人會不會突然靈魂出竅”

    “沒有吧”保姆也不確定,“我那時候是小孩子,就是跟我說了,也沒認真聽吧”

    徐婧雅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問:“你說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裏”也許她那裏會有她要的答案。

    “應該還在我們鄉下吧。”

    “帶我去見她。”

    徐婧雅自己開了車,帶着保姆去了她家鄉下。年年的城區擴張、開發區新建,鄉下其實已經不再是鄉下,只是還掛着某某鎮的名字。按照保姆指的路,車子開到了一家單門獨院的平房。大門開着,保姆便帶着徐婧雅直接走了進去。院子房子都是新修葺的,但是結構還是老的,幾十年前那種鄉間很常見的正對院門三大間,外加兩旁的小單間。

    保姆站在院子裏喊了一聲:“先生,在家嗎”

    有人在屋裏應了一聲,慢慢走了出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頭髮花白,身材矮小,讓人一見她就聯想到乾癟癟這三個字。

    徐婧雅忍不住皺了一下眉,心想:這麼一個風一吹就倒的老人家能有什麼能耐。正懷疑自己來得不對,便見女人擡起了頭,花白眉毛下卻是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徐婧雅不禁一愣。女人先不急着說話,默默地把她打量了一遍,好像從她身上看出了什麼門道似的。

    保姆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帶着一種敬畏道:“先生,這位是徐婧雅徐小姐。我現在就在她家做事。徐小姐聽說你懂靈魂出竅的事,特意來向你請教請教。”

    女人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擡了擡手道:“請坐。”

    院子中間種了一棵梨樹。樹下就有現成的一張小桌和幾張竹椅。三人便一起過去坐了。

    女人一邊拿起桌上的茶壺茶杯給她們倒茶,一邊問徐婧雅:“徐小姐是大城市裏的人,怎麼也會對這些感興趣”

    徐婧雅接過茶杯,順帶瞄了一眼茶壺。茶具是真正的紫砂,不是路邊攤隨便買得來的。茶壺上還刻了四句詩:他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是唐伯虎所作桃花庵歌的最後四句。徐婧雅不由得重新看了一眼女人,女人的側面依舊蒼老而乾癟,但祥和的神態又顯示出一種歷經滄桑的大度。看來,她不應該太早對她下結論。

    徐婧雅輕啜了一口茶,決定誠實地回答:“老人家,我昨天靈魂出竅了。”

    保姆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徐婧雅,說話都結巴了:“小小小姐你你你”

    女人卻只在尾音微微揚高了一點:“哦”說不出來是驚訝,還是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徐婧雅便接着說了下去:“很痛苦痛得簡直像在地獄裏煎熬。但是隻過了一會兒,我的靈魂又回到了身體上。”

    女人替保姆也倒完了茶,終於將視線再次對上了她:“一會兒是多久”

    “一兩分鐘也許一分鐘不到”在那樣的劇痛下,短暫的一瞬也會變成很久,“我說不好。”

    女人點了點頭:“出竅的時候,你拼命想要回到身體上”

    “是。”

    “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嗎”

    “出竅沒有。”徐婧雅搖了搖頭,“但是,我每年的七夕前後都會發作一次眩暈症。”

    “眩暈症頭昏目眩,還會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是。”

    女人靜默了一會兒,忽然道:“下次再出竅,你試着不要急着回到身體上。”

    徐婧雅愣了一愣。她到這裏來是找答案的,不是讓別人拿她做實驗的。當下便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爲什麼”她雖然不是什麼鬼先生,但是長腦子的人都知道靈魂不回到身體上是很危險的吧

    女人沒有因爲她的牴觸情緒而不悅,仍舊很慈祥地看着她:“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爲什麼每年都會發作一次所謂的眩暈症嗎”

    徐婧雅抓住了兩個字“所謂”。她仔細地看了看女人的眼睛,問:“你不覺得是眩暈症”

    女人笑了笑:“不管什麼病,都不會像你這樣按照很明確的固定時間發作吧”她很肯定地下了結論,“這根本就不是病。”

    徐婧雅被問住了,或者也可以說被點醒了。長久以來她家都以爲是一種怪病,不停地求醫問診,可如果根本就不是病,那自然找遍天下名醫也沒有用。

    “那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你真的不知道”

    徐婧雅沉默了一下。每年都會複習一次的眩暈和耳鳴,那種難受和痛苦她半信半疑地猜測:“難道這些年來的發作,其實都是靈魂出竅的前兆”

    女人補充道:“也可以說,都是不成功的靈魂出竅。”見徐婧雅愕然地望着她,便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而昨天,你終於成功了。”

    徐婧雅驚詫了好一會兒,不敢相信地問:“你認爲是我自己要出竅的”

    “如果是因爲有外力的作用,爲什麼只是每年發作一次,而不是持續發作那樣應該很快就能讓你靈魂出竅了。而且昨晚出竅以後,因爲你拼命想回到身體上,便果然回去了。如果是因爲外力,不可能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努力,就這麼容易地讓你如願了。你說呢”

    徐婧雅語塞。女人說得很有道理。仔細回想一番,她每次發作的時候,周邊並沒有怪事發生。

    “可是我怎麼會想要靈魂出竅呢”

    “所以我才說,下次再靈魂出竅的時候,不要太急着回到身上。也許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理由。”

    “你覺得我還會有下一次”

    “一定會有,不然不會持續了這麼多年。此外,七夕應該也是一個線索。你可以好想想七夕對你來說是不是有特別的意義”說完這些,女人便起身送客了,“你這幾天多留意,也許下一次不用等到一年以後。”

    徐婧雅對着她的背影又叫了一聲,但女人已經不理會她了,徑直走進了屋裏。

    馮孝誠聽她講到這裏,忍不住問:“你沒有告訴她,你在靈魂出竅的時候聽到了奇怪的咆哮聲”

    徐婧雅看了他一眼:“我說過,當時我以爲是我聽錯了,所以就沒有告訴她。”

    簡寧道:“如果你當時告訴了她,她可能會是另一種看法。”

    徐婧雅微微地垂下眼睫,靜了一靜才模糊道:“也許吧。”

    “七夕”一直不曾插嘴的王少軒突然若有所思。

    簡寧忙問:“你想到了什麼”

    王少軒卻又搖了搖頭:“好像有點什麼,但是我想不起來。可是我又隱約覺得是跟我認識的徐婧雅有關。”

    簡寧馮孝誠不約而同道:“真的”

    王少軒似笑非笑盯上了馮孝誠:“你沒有想到什麼嗎畢竟你才繼承了所有關於徐婧雅記憶的那一部分。”

    王少軒的眼神有點冷,像蟄伏中的毒蛇。尤其他是用肖易明的眼睛這麼看着馮孝誠,更讓馮孝誠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其實他們都知道,他們現在只是互相利用而已,遲早有一天,這種脆弱的和平會被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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