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汪死了不，她後來又活了我不知道大黑呢”
說得越快越急，越低越模糊。說不幾句後，就又變成了之前那種類似歌謠的，暗含着某種節奏的碎語。
從療養院回到家裏，馬曉南還有些餘憤難消。
氣乎乎地把包扔在沙發上，又瞪了一眼肖易明：“幸好老太太的反應還算安靜，這要是叫起來，鬧得整幢樓都知道可怎麼辦”
肖易明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但又使少爺性子，微微撅了一下嘴，成大字型往沙發背上一躺：“那不是沒鬧起來嘛。再說了，你當時就不想問”
馬曉南：“我是想問，可我不會這麼問。”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真是的，正說到關鍵的地方。”
肖易明撇撇了嘴，不說話了。
靜了一會兒，又起身，去冰箱裏拿了兩杯焦糖布丁出來。一杯自己留着，一杯送到馬曉南面前：“吶。”
馬曉南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抓過：“你可真會借花獻佛啊”這明明就是鄭含買給她的。
肖易明在她身邊坐下。兩個人打開焦糖布丁的蓋兒，舀了一勺。焦糖那特有的苦中帶甜，甜中帶香的味兒，配上又嫩又滑的布丁，真能讓人心頭馬上一鬆。難怪現在喫貨越來越多。喫到好喫的，除了能滿足口腹之慾，更重要的是能讓人心情都變好。雙重享受，誰能不愛啊。
肖易明不覺對這布丁多看兩眼，帶着一種滿意的挑剔：“想不到警局小店裏的布丁有這種水準”
馬曉南瞟他一眼：“少爺，不一定外面看着不上檔次，做出來的東西就也不上檔次。”
肖易明挑了一下眉毛，不置是否。反正在他看來，更相信一分價錢一分貨，偶爾的好運氣並不能說明問題。但是現在，真沒必要爲這種小事再跟馬曉南鬥嘴。通過這一年多的相識，他也發現了，馬曉南的戰鬥力也十分可觀。她要真心跟他頂起來，他還沒有贏過。剛開始的時候表現得很好欺負，其實只是因爲大家還不熟。
算是有點兒讓着他吧。哼。
又喫一勺布丁，還是將正題拉了出來：“這回的事越查越不可思議了。”
馬曉南不吭聲，又多喫兩勺布丁。
肖易明：“你說汪懷芬最後說汪早就死了這話可信嗎”
馬曉南實話實說：“我也說不準。她後來不是又說，她又復活了”
肖易明：“瞎說的頭腦又犯病了”
可真聽他這麼說，馬曉南又覺得心裏的那杆天平又傾向相信了：“可是她說汪已經死掉時，頭腦還是清醒的啊她甚至還很清楚地說明，汪是在汪家出事後一年死掉的。”
肖易明：“那你就是相信了”
馬曉南停了一會兒，又把問題扔回去：“你不相信”
肖易明：“”
兩個人又靜默了好一會兒。只覺得自己現在就好像身處一片荒原，還是一片雲環霧繞的荒原。看來轉去，全都是白茫茫的，就是找不到一點兒頭緒。
肖易明：“假如汪懷芬說的是真的，汪都死幾十年了，那後來跟她一起生活、還一起住療養院的汪又是誰呢難道還真死而復活了”
馬曉南暗暗地咬了一下牙：“汪是關鍵。要是能找到前幾天來探望過汪懷芬的那個女人，就好了。”
看了一眼時間，離下午上班時間沒多少了，連忙抓緊刨完布丁，囑咐肖易明：“我趕着去上班。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咱們早上去汪家老房子一趟。”
肖易明有點兒無聊地哦一聲，拾起搖控器打開電視。又問：“那我午飯怎麼辦”
馬曉南：“自己泡方便麪。”
肖易明：“不要。”
馬曉南拿他沒辦法，從茶几下面拿出幾張外賣單：“這幾家味道還不錯。自己點吧。”
肖易明總算乖乖地接過來，低着頭開始琢磨起菜單來。
馬曉南見狀也不疑有他，趕時間要緊。
可她沒想到的是，這邊才喀嗒一聲，匆匆地關門離去，那邊肖易明就丟下菜單，一骨碌爬了起來。三兩步走到窗前，看着她走遠，便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他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憑什麼都得聽她的不就是去一趟汪家老房子，問幾句話嘛，他一個人還不行了嘁。
當房門再一次被關上，客廳裏幽幽地傳來一聲嘆息。有一道年輕男人的聲音很是無奈地低語了一句：“一個比一個會惹事兒，就快大禍臨頭了都不知道。”
書房的祕密
顧太太正在廚房裏洗碗，聽到兩聲不緊不慢地敲門聲。有一個很年輕的男孩聲音禮貌地問有沒有人在家。
顧太太連忙將雙手在圍裙上擦乾淨，跑出來應門。先從貓眼裏看了一眼，只見一個身量頗高、學生模樣的男孩站在門外，長得挺討人喜歡，年紀不大，頂多二十歲。眉眼裏還有一種天真的神氣。
雖然是個陌生人，但心裏戒備頓時放鬆不少，還是打開了門：“你找誰啊”
男孩子先笑眯眯地叫了一聲：“阿姨好。”
這一聲阿姨好，又讓顧太太心裏加分不少。
緊跟着是自我介紹：“我叫肖易明，”轉頭指一下對面李家的小樓，“那是我表姨家。我前幾天跟我表姨說好了，趁着放假來她家玩玩兒的，結果今天來了，敲了好幾遍門也沒人應。所以纔來冒昧打擾您的。”
這一番說詞下來，一張俊臉上又無辜得很，顧太太徹底買賬了。連忙讓開道：“原來，你是老李家的外甥啊。快請進快請進。”
肖易明微笑着說了聲謝謝，才走進屋裏。四處一打量，就先誇道：“阿姨家真漂亮，又幹淨又整齊。”
顧太太的臉上登時開了一朵花，笑盈盈地請他去坐：“這孩子，真有禮貌。”又問，“這大熱的天兒，要不要喫冷飲”
肖易明想想：“阿姨，我喝白開水就好了。我媽常跟我說，冷飲喫多了對身體沒好處，還是白開水最解渴。”
聽媽媽話的兒子是中老年婦女的最愛。顧太太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對對對，”她一副恨不得這要是我兒子多好的表情，“你先坐着，阿姨給你倒水。”
“謝謝阿姨。”又問，“您一個人在家嗎”
“是啊，我老公出門找朋友去了。我兒子比你大幾歲，大學早畢業了，在外地工作。”
“哦。”
等茶水過來，肖易明貌似乖巧地喝了幾口，又和顧太太說了兩句好聽的話，便琢磨着可以開工了。心裏止不住地得意：哼哼，馬曉南，爺爺也不是喫素的。
“阿姨，我阿姨和我姨父都到哪裏去了我打電話也沒人接。前幾天明明說好了的。”
顧太太微驚：“你沒看到警察嗎”
肖易明搖搖頭。這次來的時候沒看到警察，他也覺得有點兒奇怪呢。
顧太太：“可能天真的太熱了，警察也要休息吧。”
肖易明故意裝作不知道：“爲什麼會有警察守在我阿姨家門前”
顧太太有些爲難，好像怕他擔心似地猶豫了一會兒：“唉你阿姨兩口子失蹤了。”
肖易明立馬睜圓了眼睛：“怎麼會”
顧太太：“警察都查了好幾天了，還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肖易明挎下肩膀：“怎麼會這樣”有點兒委屈地摸摸肚子，“我阿姨本來還說好要做我最愛喫的菜”
顧太太一驚：“你還沒喫中午飯”一看肖易明沒什麼力氣地點點頭，直接就心疼上了，“我們家剛喫完飯，這樣吧，我給你弄個蛋炒飯”
肖易明照例裝了一會兒乖，哄得顧太太心甘情願地回廚房，才又道：“阿姨，我能借你家的網用一下嗎我想看看能不能定到旅館，本來準備住在我阿姨家的。”
顧太太一面忙着重開爐竈，一面就忙不迭地點頭：“行行行。就在二樓書房。你自己去吧。”
書房
哈，沒想到這麼順利就直達目標了。
肖易明在背後握了一下拳頭，自己都忍不住要誇自己一下：我真是太棒了。
顧家的格局和李家的格局一模一樣。
肖易明憑着對李家的記憶，很輕鬆就找到了二樓的書房。書房的裝修明顯要比其他地方新得多，裏面放着一架書，中間一張書桌。書桌上是一臺白色的臺式機。他先過去將電腦打開，便開始四處打量書房。
汪懷芬說過，書房後來被她父親汪有道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