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哈地輕笑出一口氣，“要不是認識你，還真以爲你是個很冷淡的人呢。”
鄭含微微地揚了一下嘴角，他也不想讓無辜的同學不舒服。便暫且放下手裏的工作道：“我知道他會把飯局定在富貴樓，所以纔沒有驚訝。”
同學愣了一會兒，笑道：“你怎麼知道他會”
鄭含微有譏諷地翹了一下嘴角，當然同學是絕沒有機會看到他也會有這種表情的。實際上，在刑警隊這麼久，包括馬曉南也沒有人見識過他也會有譏諷的表情。他在人前，似乎永遠都是得體、寬容的模樣。
“他要是不定在富貴樓，就不是楊正遠了。”鄭含說。
同學一愣，呵呵一笑：“說得你好像多瞭解他一樣。”想想，又說，“不過換成我的話，就算早知道他會把飯局定在富貴樓，我也一樣會驚訝。”
鄭含沒有接這個話，只是笑了笑。
同學大概也感覺到他不想總在這個話題上打圈圈，於是又強調一遍時間，提醒道：“別忘了帶上女朋友啊我們都沒見過你女朋友呢”就算終結了這個話題。
“好吧，接下來跟你說點兒正事吧。”他說，”呃也算公事。”
鄭含：“嗯”有點兒好笑，“你這公事也放得太后面了。”
同學笑道：“不是人人都像你覺悟那麼高，永遠都是先公後私。”
鄭含：“說吧。”
同學：“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衛曉武每個月的第一個週末，都會帶上好幾個人一起過來獻血的”
鄭含頓覺意外，馬上想起今天星期六，正好是這個月的第一個週末。他隨即想到一種可能：“怎麼，又有很多人一起到你那兒獻血了”
同學：“嗯，有六七個吧，一起來的。”
鄭含心道：衛曉武已經死了，皮學敏現在又生死未卜，被丁小曼帶走了
他問：“是誰帶隊的”
鄭含通知上老胡，兩個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同學的獻血車那裏。一登上獻血車，便見好幾個人正在抽血，還有幾個人在等着。同學一看見他們，便自己迎上來，壓低聲音笑道：“我們這兒也是難得生意這麼好啊”
老胡和鄭含也不禁微微一笑。
同學暗地裏指了一下那幾個在排隊的：“喏，我故意把他們安排在後面，”用手背一拍鄭含的胸口，“怎麼樣，夠意思吧”
鄭含淺笑着點一下頭：“謝了。”
其實同學也很意外。這一次帶人過來的，竟然是一個十三四歲、還在念初中的小姑娘。老胡和鄭含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相貌很平庸，但兩隻眼珠子骨碌碌轉着，很機靈的樣子。
老胡小聲地問同學：“你怎麼知道是那小姑娘帶的隊”
同學壓低聲音回道：“我不是跟您說過嗎每次來抽血的人很少有重複的，除了衛曉武。這次，除了這個小姑娘有印象，其他人都很面生。”
老胡點點頭，讚一句：“學醫的，果然腦子不差。”便要走過去問問。
剛要動步，卻被鄭含一把拉住。
老胡回頭：“怎麼了”
鄭含不動聲色，就像是閒聊一樣地小聲道：“就這樣上去問恐怕也問不出什麼。不如等等。等他們獻完血，我們在後面跟着。”
老胡茅塞頓開，上下一看鄭含：“你小子倒越來越像刑警了。”
同學十分配合，馬上安排那些人抽血，還跟老胡和鄭含又多聊了兩句。完全就是一副碰到熟人的架式。別說那幾個獻血的人沒懷疑，就是同車的醫生護士們，也沒有一個懷疑。
鄭含問：“這些人獻的血，都用掉了沒有問題嗎”
同學回道：“這我可不知道。每次採回去的血，都及時入庫，有需要了就用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反正都是按照標準流程走的。”呵呵一笑，“如果有問題的話，都這麼久了，早就有人鬧上醫院了吧”
老胡問：“你們這些血輸到什麼人身上了，查得到嗎”
同學回道：“採的血一般都會分批次的。用到哪一臺手術，哪一個病人身上，都有記錄。應該能查得出來。”
老胡連忙道：“那好，能不能請你幫忙，回去幫我們留意一下。”
同學面露爲難，但看一眼鄭含還是一狠心答應了。實話實說道：“按理是不應該幫這忙的，這都是我們醫院內部的信息。我相信你們現在也沒什麼證據能用，要不然也不必讓我幫忙，直接自己要求醫院配合就好了。”
同學接着道：“但是我上學的時候，家裏窮，鄭含對我一直都很照顧，讓我蹭了不少飯必須幫這個忙。”
老胡就喜歡這樣的人，一拍他肩膀，笑眯眯地道：“小夥子，是個講良心的。放心，一切都以你不爲難爲先。能查多少是多少。”
同學笑着點點頭。
說這幾句話的工夫，那邊的血也抽完了。
老胡、鄭含跟着那幾個人一起下車。剛剛走出獻血車停的廣場，就見那幾個人紛紛散開。有點兒突然，但也不算太意外。第一次上獻血車調查的時候，同學就跟他們說，雖然是一起來獻血的，但是他們彼此之間並沒有交流，看起來也不認識。很可能就只是純粹爲了獻血才聚到一塊兒，既然血的獻完了自然更沒必要聚在一起了。
老胡、鄭含便一心一意地盯住小女孩。
“這是誰家的孩子啊”老胡一邊跟小女孩保持適當的距離，一邊低聲地說，“孩子做了這麼奇怪、可怕的事，父母沒一點兒感覺的嗎”
鄭含一下子想起那天皮學敏跟他們說過的話：“會不會是那個在運河大橋上等皮學敏和衛曉武的女孩子”
老胡也被提醒了：“嗯，很有可能。”
鄭含有點兒不妙的感覺：“衛曉武死了，會不會這個女孩子就是接的衛曉武的班”
老胡眉頭一皺，隨即也想到：“這麼說，應該還有一個人會接皮學敏的班皮學敏現在也不能爲周國亮做事了。”
兩個人結論一致。眼前的女孩子是他們唯一的線索，可不能跟丟了。
老胡道：“給簡寧打個電話。”
鄭含也正有此意，但打過去兩個電話都關機了：“可能正在有事兒吧”
老胡：“唉，外援不靠譜，還是得靠自己”
說話間，女孩子上了公交車。老胡和鄭含連忙叫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趕緊跟上前面那輛公交車”老胡一指。
司機師傅臉色微微一變，狐疑地看一眼坐在副駕駛座的老胡。
老胡現場發揮了一番多年跟蹤的經驗：“師傅，我女兒在那輛公交車上呢早戀，跟個小男生拉拉扯扯被我看見了。我就罵了她兩句，她就給我鬧離家出走”似模似樣地一拍大腿，“我這都追了她一路了，您趕緊開車吧”
司機師傅也是個四十來歲當爹的人，態度立馬大轉變：“好咧，您別急”一腳踩下油門就追了上去，還非常熱情地安慰老胡，“小孩子，叛逆期我家裏也有個十幾歲的兒子，天天跟你對着幹。”
老胡：“可不是嘛咱們都是爲他們好，他們倒當成驢肝肺。”
司機師傅笑道：“別跟孩子計較總會長大的嘛”
鄭含就在後面抿着嘴笑，默默地聽着老胡戲假情真地跟人家師傅大談孩子經。老胡一直以爲他是個很懂事的晚輩，一定想不到，其實他也有過很叛逆的時候。嗯有一些叛逆行爲，即使到現在也沒有終止。
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耳邊忽然又響起那天，楊正遠在電話裏問他的話。
鄭含靜默了一會兒，聽着前面兩位父親時而互相安慰，時而互相倒苦水，終於還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楊正遠這個人很討厭主要是討他的厭，但是起碼有一點，楊正遠是真地比他強。
楊正遠從來沒鬧過。
好吧，這次同學聚會就好好聚吧。也可以給他介紹一下馬曉南。
女孩一直到終點站才下車。
老胡和鄭含連忙也和司機師傅結了賬。他們跟着女孩走到了老城區。周圍都是一些至少十五年以前的舊小區。樓房都只有六樓。現在新區的住宅區哪還有六樓的，隨便起一幢都是十幾層。
老胡猜她是要回家。
但是跟着女孩走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區，她竟然都沒有進去。
老胡不覺嘖了一聲：“有點兒不對啊”
剛說完，女孩在前面轉了個彎。都已經跟到這裏了，總不能這時候罷手。老胡也來不及多想，連忙和鄭含又一起追上去。
剛拐過那個彎，便把他和鄭含吃了一驚，一下子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