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龍悅荷香 >第六章 鴻漸於陸 第一百零一章 匹夫論戰
    樊琪只當在劫難逃,心膽俱裂。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忽刺斜裏衝出一彪人馬,樊琪只當再無生還餘地,不料卻是他留在江南岸谷地的救命疑軍。

    蜀吳雙方,又是一場混戰。樊琪哪有心思戀戰?留下部分兵力,又望東奪路而走。

    終於逃出性命,重整旗鼓,清點一番人數,五萬大軍,一萬不足。更是愁苦到了極度,幾乎一夜白頭。

    有哭便有笑,有憂便有喜,樊琪哭得傷心,蜀軍則是一片歡騰。

    難得阿龍大勝而歸,卻無絲毫得意之色。不及喘息,便祕密吩咐巴橫:“速速飛鴿傳書,直奏軍報。切記,不報喜,只報憂。”

    巴橫正坐鎮指揮,收繳戰艦小艇、鑼鼓帳篷、輜重馬匹,本是大喜過望,轉瞬便大惑不解:“大將軍,我軍大勝,來之不易。何故自我貶低,對外只說大敗?”

    阿龍微微一笑:“你只管放心,我與君上有約在先,君上一見如此戰報,自會知曉戰果,更會想方設法利用戰報,誘敵深入。待我重回蜀都,再會嘉王,更能便宜行事。”

    巴橫聞言大喜:“大將軍通天徹地,真神人也,世人再莫能及!殷帥之仇,早晚必能報!他父子若泉下有知,便能安心矣!”

    阿龍卻面露憂色:“神人愧不敢當,我還要做一回飛人,即刻飛馬迴歸緣城。夔州大營,拜託你全力當之。”

    緣城蜀茶坊卻談笑風生,青荷笑的尤爲開心,甚至私下以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此話一點不爲過:茶民丘山,不僅有匹夫之勇,更有匹夫之識。

    有了丘山,茶坊變成樂土,茶民更愛民主。在丘山帶動之下,在雨晴默許之中,茶民越發博古通今,越發能言善辯,甚至就蜀吳之戰,開創“戰爭論壇”。“風聲雨聲炒茶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喝茶事,事事關心”,率先實現。

    青荷初到蜀茶坊,睜開朦朧雙眼,就聽人瘋傳,蜀吳兩國正在開戰,令她深感震撼:“吳君博尚腦子進水不成?他難道不知,南華真正的敵人是北韃?難道忘了北韃攻城略地,殺人如麻?難道看不見北韃慾壑難填,虎視眈眈?不去傾盡全力,防虎防狼,做什麼不分敵我,打友邦,壞聯盟,破合縱,自毀長城?難道比南宋理宗還昏庸?”

    她精通宋史,陷害忠良的理宗,素來被深深鄙視:“妒賢嫉能,親近奸佞;昏聵無能,治國無方;引韃入室,打擊盟友;自斷其臂,自取滅亡!”

    幸而“蜀吳戰事論壇”隨時隨地上演,議題豐富多彩,論據五花八門,辯論如火如荼,爲青荷授業解惑。

    首先,就蜀吳開仗之因,茶民脣槍舌戰,各憑各據,各推各理,異彩紛呈。

    仔細斟酌考量,青荷認定,“劈風派”三代傳人,人高馬大、見多識廣的丘山,論證比較靠譜:

    其一,博尚才智平庸,卻野心勃勃,妄圖雄霸天下,其志不可小覷。蜀國坐守西南高地,居高臨下,區位優勢凸顯,更是吳國南征北戰,東擋西殺,成就霸業,一統華夏的戰略要衝。

    其二,西蜀乃天府之國,沃野千里,物產豐富,吳國垂涎已久,早就夢想着吞蜀擴疆,固本強基,營造戰略儲備保障基地。

    其三,西蜀每年生產外銷大批的蜀茶、蜀酒、蜀錦、蜀陶、蜀米、蜀果,不斷贏取東吳黃金白銀,博尚心胸狹隘,懷恨在心,想要消除關稅壁壘,扭轉貿易逆差,必須訴諸武力。

    其四,東吳地大物博、人口衆多,而且兵多將廣、好武鬥狠。蜀國山清水秀、民風淳樸,樂天知命,不喜武力。何況,昔日慘遭北韃重創,幾近滅族。打起仗來,東吳擁天時,得地利,爭人和,佔盡先機,必勝無疑。

    不知爲何,論到後來,吳蜀論壇,經過茶水浸泡,和平演變成聽秋、叮冬與丘山兩大陣營的脣槍舌戰。

    更有甚者,他們的爭辯,愈論愈烈,而且極盡跌宕起伏,先是波浪式上升,繼而退潮式急下,再次陡然逆轉,又螺旋式上升,昇華赤化成了西蜀兩大貴族階級,曼陀公主和龍大將軍的政治對抗,又經演變、裂變、聚變,幾近白熾化。

    於是,採茶茶歇之時,自認無所不知的聽秋,自覺無所不能的叮冬,不吝提着曳地長裙,翩然而至。

    秋冬出場,一爲彰顯新淘寶的珠飾,一爲炫耀新打聽的戰事:“前線戰事越發緊迫,公主殿下寢食不安,更是殫精竭慮,全力助推。目前,已與滇黔共建軍事聯盟,旨在共拒吳軍。”

    青荷對這位“公主殿下”,並不陌生。並非因她初到蜀國,便在沉睡中“結識”曼陀。而是因爲,聽秋一天到晚,“公主殿下”不離口,以至於每時每刻,蜀茶坊上空,都漂浮着曼陀公主的絕世魅影。

    眼見聽秋一提曼陀公主,眉飛色舞,得意忘形,青荷大發詩性:“蜀木常碧蜀草青,難比聽秋曼陀情。巴山雲海盼日影,夜雨連天望明星!”

    吟罷,青荷又想:“聽秋別的想法不切實際,今日這話卻有幾分言之有理。因滇黔五弟,在南華排名倒數第一,總是享受最弱國待遇,心中難免多有怨氣。何況好運不常來,黴運卻常開,雖與吳國二哥山重水複,卻沒少被他“隔山打牛”。遠的不說,就說去年,東吳還曾假道桂國,出兵滇黔,若非南虞、西蜀相助,顛黔危矣。事到如今,倘若缺乏政治遠見,不求西蜀四哥庇護,不強化“蜀滇黔政治軍事聯盟”,豈非亡國滅族?”

    不料,聽秋之言,卻遭到以丘山爲首的“蜀國龍少年派”反脣相譏。誰讓她爲了擡高曼陀公主,踐踏“龍大將軍”?誰讓她辱沒男神,激起民憤?

    丘山雖是個小小的馬伕,卻一向樂觀自信。今日一如既往,堅定不移:“蜀滇黔“軍事聯盟”,本是龍大將軍一手構建,何須公主出面?昔日北韃南侵,滇黔被滅,還不是龍大將軍捨命抗韃,助他復國?今日知樂王爺因何主動助戰?還不是念着龍大將軍當年的雪中送炭?”

    叮冬聞言,立馬小嘴一撇:“丘山,你不要忘了!知樂王爺可是公主殿下的嫡親表哥!”

    丘山不以爲然:“這又有何稀奇?我還知道,知樂王爺與龍大將軍,更是生死至交!”

    聽秋滿面鄙夷:“你張口閉口龍大將軍,他再是了得,能敵千軍?東吳兵力足足是咱們西蜀五倍!以一敵五,如何敵得過?公主高瞻遠矚,居安思危,尋求外援,纔是明智之舉。”

    丘山目光灼灼,力挺蜀國特色:“當年,緣城一戰,北韃兵力何止咱們十倍!還不是被龍大將軍趕出西蜀,望風北歸!龍大將軍,就是咱們西蜀的戰神!象徵着咱們的龍虎精神!但凡有他在,敵人再是窮兇極惡,也一定被打敗!”

    眼見聽秋滿面質疑,丘山不惜提前預言,一錘定音:“只要有龍大將軍,咱們只需高枕無憂,低頭喝茶。”

    聽秋聞言,挺身上前,滿腔憤怨,正欲淋漓宣泄,丘山卻不給她可乘之機,率先搶攻,振振有詞,鏗鏘有力:“當今之世,人才輩出。暢論天下,首推“華夏三雄”!”

    一聲譏笑,又陰又冷,似帶來遠古的呼喚,似來自千年的冰山,青荷更如遭遇倒春寒,再也感覺不到春日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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