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樣的事情太過稀有獵奇,手機那頭就此陷入了沉默,季遠楓仰頭,風帶着涼意撲面吹來,卻沒有把他複雜難明的心緒吹走。

    隔了一會秦嶼才語氣複雜地問:“你說的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應該是吧。”季遠楓語氣淡然道。

    這件事給秦嶼造成的衝擊無疑是巨大的,簡直是顛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因爲固有的認知,他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沉默了片刻,他纔開口道:“你爲什麼沒有告訴我”如果他早些知道,很多事或許就會改變,他們也不會分開。

    “你讓我怎麼告訴你”季遠楓反問,話說出口時只覺喉頭一哽,當年他自覺身爲男人說不出太低聲下氣的話,只在決定離開之前問了一次秦嶼能不能不訂婚,結果他還是訂婚了。季遠楓沿着街邊緩慢向前,每當想起兩人分別前的那段時間,他總覺得自己還是恨秦嶼的,他道,“現在你知道了,會不會覺得我其實是個怪物”

    “沒有,我不會這麼想。”秦嶼連忙否認,他想起季遠楓腹部那道突兀的疤痕,只覺自己的心上也被同樣劃了一道口子,疼痛難忍,他無法想象季遠楓遠走他鄉的那幾年獨自一人承受了什麼。少年時他追求季遠楓,就算兩人在一起,他內心深處還是隱隱有幾分傲氣在的,不懂低頭退讓,一直是季遠楓在一退再退。就是再見時對方帶着他的孩子,還對他抱有感情,因着自己有過幾年等待,他總還是認爲季遠楓對他是理所當然的,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從不曾是個好的戀人,縱使他自認對季遠楓用情至深,他道,“對不起。”這是最沒用的三個字,可他除了這三個字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季遠楓嗤笑了一聲,好歹秦嶼的反應比他所預想的情況要好了很多,他也該知足了,他道:“也沒有其他事了,那就掛電話吧。”

    秦嶼愣了愣才應了聲:“嗯。”他本想說:“如果你從不曾離開過我身邊就好了。”可最終也沒能說出口,畢竟當年是他自己作得孽。

    第二天一大早秦崢就被秦嶼堵在了古鎮的酒店,他本來是算好時間打算趁季遠楓去劇組的時間去他房間見一見季廷韻的,只是還沒出門房門就被秦嶼敲響了,他見到自家弟弟也沒有多喫驚,他提議道:“你來得正好,一起去見見孩子”

    秦嶼徑自進門坐下才道:“大哥,想要孩子回去和嫂子生一個,別惦記遠楓的兒子。”

    “看那孩子的長相,你覺得我能信你這話嗎”

    “不管你信不信,那孩子也是遠楓的。當時我們說好的,我要自由,你接手公司,我想你可能對自由這個詞的認知有誤,我今天跟你強調一下這個自由裏包括不干涉我的事。”秦嶼一臉嚴肅地看着秦崢。

    秦崢看了看他的表情,在他對面的牀上坐下,開口道:“就算我回去了,爸媽肯定也會過來的,你也知道媽一直看他不順眼,到時候話可不會好聽。”

    “你不用蒙我,她要是會來你也不會在這裏。”

    還真是被秦嶼猜到了,秦嶼離家是被秦母指着門趕出來的,這會也確實拉不下臉來管秦嶼的事。秦崢挑了挑眉問:“你要和她慪氣到什麼時候父母年紀也不小了”

    “不要轉移話題。”秦嶼打斷他的話說,“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弟弟今天就回去,以後也不要管孩子的事。”

    “你也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家裏的情況,由我認下這個孩子,對大家都好。”

    秦崢多年沒有孩子,認下孩子父母那邊能開心,自己弟弟的孩子他也能視如己出,現在秦嶼的那些風言風語也能平息下來。秦嶼看着秦崢認真地說:“哥,你所說的對大家都好只限於秦家的範圍吧,你考慮過遠楓嗎”

    秦崢沉默,他總不能當着自己的弟弟的面說那只是個外人,畢竟秦嶼爲了這個外人連家門都幾年沒有進過了。

    秦嶼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繼續道:“你回去吧,至於孩子,不管是不是我的都全權聽遠楓的安排。”

    “你對他還真是”

    “比不上你對嫂子。”秦嶼一句話就堵住了秦崢的下文,他嫂子不適合有孩子,秦母提過離婚提過代孕提過收養,秦崢擔心他嫂子想差一直沒有同意爲此也沒少折騰,秦嶼當初一直認爲自己該結婚生子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他想分擔秦崢的壓力,可想而知後來秦母知道小兒子爲個男人不肯結婚是怎麼樣的暴跳如雷。他道,“你爲了她連臉都不要了,盤算着搶人兒子的事都做出來了。”

    繞是秦崢這樣的老油條也被這句話說得有幾分不好意思,他爭辯道:“也不全是爲我自己,季遠楓怎麼說也養了那孩子幾年,說不定爸媽看在這件事的份上會緩和態度。”

    “我已經說過這件事聽遠楓的。”秦嶼皺着眉說,“現在就回去,總不至於讓我給你找點事做你才肯走吧”

    最終秦崢連季廷韻的面都沒見上就被自己弟弟送去了機場。

    樓聽風的動作很快,和劇組商量好後,連合同都重新簽了一份,因爲不能跟組,價格上還讓了兩分,樓聽風笑着跟季遠楓說:“他們可佔大便宜了,再過三個月你的身價是這個十倍不止,那會差不多這個劇也可以播了,劇還能增加不少話題。”

    季遠楓對娛樂圈的好勝心大概都在過去幾年的圈外生活中被磨淡了,聽他這麼說也只是笑笑。

    “上綜藝的時候可不能這麼沉默。”樓聽風問,“節目都會有個定位,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定位”

    “你看着安排,我會盡力配合。”

    這檔綜藝節目除了季遠楓還有三個常駐嘉賓,每期節目還會另外會有幾個特邀嘉賓。季遠楓看了看名字,只有一個是知道的,他感慨道:“更新換代也真是夠快的。”

    “你放心你還沒被後浪拍死在沙灘,還有你同期的現在被稱爲當紅小花呢。”在娛樂圈往往會模糊年齡,三四十的還有人在演偶像劇。季遠楓臨近三十,也有人在這個年紀纔開始得到正兒八經的機會,這個圈子裏跑龍套跑個八年十年的太常見了。

    和樓聽風溝通好上節目的一些細節,確定了第一期錄製在這週週三也就是後天,他有些憂心地在想要怎麼安頓季廷韻纔好。回到酒店,給他開門的是秦嶼,咋看到人季遠楓還怔了怔,反應過來又覺得尷尬,別開目光問:“你怎麼在這裏”

    “爸爸。”季廷韻在房間裏喊了一聲,季遠楓也不再管秦嶼,直接側着身子進了門,孟佳佳看到他回來,忙起身道,“秦嶼他上午就來了,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但是他說怕打擾你工作我就沒打。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麻煩你了。”孟佳佳本來是來當助理的,結果卻一直在酒店給她看孩子,也是爲難她了。

    等房間沒有其他人,秦嶼才道:“最近沒什麼工作,所以過來看看你。”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季遠楓,如果不是有季廷韻在,他或許已經將人抱進了懷裏。

    季遠楓看着他沒有說話,兩個人沉默對視,萬語千言盡在不言中。季廷韻咳了一聲打斷兩個人的眼神交流,季遠楓回頭問:“怎麼了嗓子不舒服嗎”

    季廷韻側過身仰着頭看兩人道:“你們要是有話說就出去找個地方說。”季廷韻說完就低頭繼續看漫畫書去了,補充了句,“我一個人可以,你半小時內回來就行。”

    季遠楓看了看秦嶼,猶豫了下道:“我會帶着門卡,別人敲門你別開,也別自己出去。”

    在季廷韻答應後,季遠楓才帶着秦嶼出門,臨出去季廷韻又在身後強調:“半小時啊”

    “嗯,我知道。”季遠楓哭笑不得地想季廷韻真像看着孩子早戀的家長,這種角色對調的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秦嶼在一旁看着沒給他一個眼神的孩子,開口道:“等下我會把你爸爸送回來的。”

    “那你送到門口就行。”言外之意是你就不用進來了。

    秦嶼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跟着季遠楓出了門,無奈道:“今天在房間待了一天他也沒趕我,我以爲他接受我了呢。”

    季遠楓能猜到季廷韻沒有趕他可能是兩個人那次聊過摔碎的糖甜不甜,有時候這個孩子懂事得讓他心疼,這時聽出秦嶼語氣裏的失落,抿了抿脣道:“他還小,等他大一點我會找機會告訴他的。”本來他和秦嶼在一起就給孩子一個不算大衆的導向,在他還沒有完整世界觀時他真不敢再說更多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嶼轉移話題道,“我在上面一層訂了個房間,去我那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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