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說是要送去醫院,趕緊看病趕緊打吊針,沒準還能好的快一點,可是弟弟在那時候就偏偏要耍性子,說什麼聞不慣醫院的藥水味,自己渾身都好酸好疼,根本站不起來,也沒有力氣動了,就是要拖着自己的姐姐,讓她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又是給他換放在額頭上的冷毛巾。
鼻子堵了呼吸不暢就吵着鬧着要紙,擤完了鼻涕就把鼻涕紙發脾氣地扔到地上。
咳嗽咳得難受了,就一直要喝蜂蜜水,燙了不行,涼了不行,直接把水潑到了聞幼蘭的身上。
聞幼蘭還要順着依着,以一種慣性來對待自己的弟弟,就這麼一晚上都沒有閤眼,更別說休息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弟弟都差點沒讓她出門,要不是她承諾考完試就給他帶最愛喫的零食回來,她還根本走不了。
好不容易自己打車到了考場,第一場考試她就困的要睡着了,強撐着意識在寫東西,但是都沒有過腦子,一天過下去之後,聞幼蘭就知道自己是完全不能考到自己想去的學校了。
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
聞幼蘭突然被擊垮了,回到家的時候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但是她依舊遵守諾言地將自己答應過弟弟的零食帶回了家。
然後就被罵了。
沒有人記得她今天中考,或者說,沒有人在意她是不是中考,這個家以弟弟爲中心,以弟弟爲重。
“聞幼蘭?!你這是當姐姐的嗎?弟弟發燒不知道嗎?扁桃體發炎了!你還給他買這個喫?不能好好給你弟弟做頓正經的營養飯?還好我們回來了,不然都不知道你怎麼做事的……”
弟弟也沒打算給自己辯解,窩在父母的懷裏撒着嬌。
明明也都這麼大了,明明也和自己差不了幾歲。
聞幼蘭忍着委屈,想要自己回房間好好哭一場,但是還沒等她進房門,父母就把她叫出來,“幹嘛呢?幫忙擇菜,不然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喫飯了!”
等到中考成績出來之後,果然,聞幼蘭看着自己慘不忍睹的分數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第一批次的重點高中去不了了,只能去第二批次的。
那所高中離家遠,裏面還都是一些有錢人家的小孩,學風不是很好,但是已經是能選擇的最好的學校了,不管怎麼樣,起碼裏面的零班是沒話說的,所以沒有商量的,聞幼蘭填報了那裏的學校。
而父母知道了卻大發雷霆了一番,“你直接去念中專不好嗎?女孩子家家讀什麼書?唸完中專就去打工賺錢爲這個家好好考慮一下,然後嫁一個好老公,不就好了嗎?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上高中,你弟弟怎麼辦?你以後不回來了?!”
“我晚上會好好回家做飯的。”
聞幼蘭已經累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然後折騰了整整一個暑假,總算是被鬆口了,讓聞幼蘭好好地在高中讀着她的書。
但是,父母下的最後通牒是,大學就別讀了,高中學歷就夠了,家裏沒有那個錢。
聞幼蘭沒有正面迴應,好好地在高中讀書,即使父母給的飯錢少得可憐,她依舊每天都能省下一點點,積少成多,爲未來的大學生活做提前的打算。
所以弟弟交了什麼朋友,變成了什麼樣更糟糕性格的人,聞幼蘭都對這個絲毫不知。
直到又一次週末,父母又不在家,聞幼蘭白天從圖書館回來之後,就看到家裏多了好幾個陌生男人,每個人嘴裏都叼着根菸,一看就是流氓痞子。
弟弟坐在他們中間,一堆啤酒擺在桌面。
看到姐姐回來了,弟弟也沒有什麼要介紹或者收斂的意思,隨意拿着還閃着火星的菸頭指了指聞幼蘭,“我姐,好看吧?”
語言裏都是毫不尊重的輕佻。
幾個朋友也都用那種不善的眼光看着聞幼蘭,宛如要把她扒光了一樣。
“做什麼呢?都回家去,”聞幼蘭緊了緊自己的書包帶子,皺着眉看着自己的弟弟和這羣他的狐朋狗友,“小小年紀抽什麼煙喝什麼酒?!給我把煙熄滅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姐姐可真逗。”
一羣人,沒有一個把聞幼蘭放在眼裏,變本加厲地吐出了幾個菸圈對着聞幼蘭,眼神更加的放肆。
聞幼蘭被氣得眼睛都紅了。
這個家真的沒有辦法待了。
聞幼蘭深刻地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出於血脈相連,出於對家庭的責任,她依舊咬着牙忍下來了。
等到熬過了高中三年,聞幼蘭也足夠優秀努力考上了一個大學,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
父母又開始阻止她去讀,但是她因爲高中存的一點點錢,加上考完高考之後就拼命地在外面找兼職,所以第一年的學費她可以自己付,生活費也可以在學校裏打工賺,她毅然決然第一次完全離開了家,離開了她以爲的港灣。
聞幼蘭以爲上了大學之後事情就能變好,也能慢慢地對自己畸形的原生家庭有了自己的判斷。
她總算知道自己在家裏的地位有多麼的不盡如人意了,也終於有了自己的判斷。
聞幼蘭開始讓自己學會抽離,學會客觀地看待這個問題,學會接受自己的家庭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對自己有愛。
但是責任依舊在她心裏存在着,所以就算是她父母不給她必要的生活費學費去讀書,她也依舊會在自己閒錢有多的時候,將錢都寄回去。
也會依舊關心着高考的動態,關心着弟弟的學習成績,想要讓弟弟能夠好好地考上大學,能夠改變他的壞毛病。
她依舊是那個操心家裏的人。
但是家裏的人依舊是完全不會看到她的好,把她的好當做理算當然的人。
事情的徹底爆發就在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她通過自己的努力拿到了一家本地公司的ffer,也談了一個男朋友,家境和自己家差不多,但是兩個人很相愛,起碼在大學幾年裏,都很愛彼此。
聞幼蘭覺得這幾年的時間,她完全沒有虧欠過家裏,也有了自己的事業要開始打拼了,還是緩和一下關係比較好,所以就挑了一個時間,都有空閒的時候,帶着男朋友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