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盤腿坐在屋門口的臺階上,看着西邊的那一輪殘陽,聽着竈房裏傳過來的若隱若現的哭聲,微微搖頭。

    她也不是故意要刺激周氏,在本尊的記憶裏,周氏就不時對五福說,她爹如何,又如何承諾會來接她們母女回去。

    而事實呢

    說起自己這個肉身的身世,五福微嘆。

    其實她那舅母魯氏有句話說得沒說錯,在外人那裏來說,她說是個野種也說得過去,因爲她是在周氏和她那從見過的所謂父親未正式成親的情況下出來的產物。

    在外遊學的翩翩公子,和出身鄉野的農家女看對了眼,互許終身,一夜定情,珠胎暗結,然後那公子的家人找來了,說是家裏太爺病逝,趕回去奔喪。

    那人匆匆寫下婚書,承諾家中事情了了,就會來迎接周氏,結果這人一走,就是十四年,再也沒影兒,偏偏周氏還堅信那人會來接呢。

    在十六歲的年紀,周氏就在人們異樣的目光下生下了五福,不管別人怎麼指指點點,都覺得自己和那人是名正言順的,因爲她有婚書在手。

    而這麼些年,周氏常常對五福灌輸她是大家閨秀,是讀書人的骨血,教導她要端莊要溫柔,這纔是大家閨秀的犯兒。

    小的時候,五福也相信母親說的,父親終有一天來接她們回去,也堅決不認自己是野種,於是常和別人爭執,結果在和表姐爭得頭破血流送了命。

    五福嗤笑,這樣狗血的劇情,分明是被那貴公子騙炮了,人家是吃了不認賬呢,可週氏這死心眼,咋就不開竅呢。

    不,或許她都想到了,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有些人,寧願生活在幻想裏,也不願意承認現實的,周氏就是其中一個。

    也是,一個只會遵守女戒,以夫爲天的女人,這麼想着那人會來接,也許日子會好過一些吧。

    但不管怎麼說,周氏慈母的心,倒是真的,別人對她們母女如何指指點點,甚至孃家人也以此爲恥,她也堅持帶着女兒過活,搬到這山邊來,靠做繡活養活兩人,日子雖然艱難,但好歹也活到了今天。

    也正是因爲有這樣的記憶,五福才耐着性子對周氏,畢竟是這具身體的母親,這讓前世是孤兒的自己,感到一點暖意。

    “五福,喫飯了”周氏站在竈房門口叫。

    五福站了起來,拍了拍裙子的灰,在周氏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下淡定的走了過去。

    “以後,那些話別說了。”周氏夾了一塊雞肉放在她碗裏,小聲道:“怎麼都是你父親”

    五福看她一眼。

    周氏看到她的眼神,心裏有些發秫,又垂下眼簾,半天才道:“還有,今天你不該那樣,她是你舅母”

    “不然呢是我舅母,我們就活該被他們騎在頭上拉屎拉尿你不記得了,我差點死了”五福漠然的道,又在心裏補了一句,是已經死了。

    周氏張了張口,看着五福那冷倔的臉蛋,頭垂到了胸口上:“是娘沒用,委屈你了”

    五福皺起眉,覺得煩躁無比,放下碗筷,起身道:“喫飽了”走出到門口時又頓住了腳道:“娘,我已經死過一回了,現在的五福可不再是從前任人欺辱的五福了。”

    不大會,便聽到了哭聲,不由臨空橫掃一腳,這軟弱,實在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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