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望着店裏面正在樂此不疲的試衣服,跟安雅容鬧成一團,笑得燦爛無比的顧若凡,微微勾起脣角,衝着電話那頭的人輕輕地叫道。
“阿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顧維國坐在房間裏,把玩着手心裏的鼻菸壺,聲音有些嚴厲,眉心一道溝壑更加深重。
顧淮是他最驕傲的孫子,也是唯一一個,被他親口認可的,能夠將顧家發揚光大的孩子。不然他也不會在顧淮僅僅只有十五歲的時候,就將顧氏集團整個全都交給他。
可是,就是這個,自己從小一手教導出來的孩子,卻是做出了這種,幾乎可以算是重大失誤的事情。
“知道。”望着正趴在玻璃窗那裏跟自己做鬼臉的顧若凡,顧淮脣角緩緩勾起,衝着小孩微微一笑,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然後表情一斂,垂下眼瞼,眸中閃過涌動的暗潮。
“不就是領養了一個孩子麼”
“不就是領養了一個孩子”顧維國聽着孫子平平淡淡,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一樣的語氣,有些惱怒。言語之間已經是有些不客氣了。
“阿淮,你要知道,我們顧家是什麼樣的家庭。孤兒院的孩子,你帶回來給雅容做個伴兒,儘儘孝心,爺爺沒有意見,但是,你要是想讓那個孩子,進我們顧家的族譜,我今天就告訴你,絕對不可能”
聽着電話傳過來的聲音,顧淮表情不變,只是眼神驀地冷了下來。
“爺爺,剛纔小凡已經改口叫了媽媽。”平淡的陳述,卻是直截了當的傳遞給了顧維國自己不會改變的決心。
果然,顧維國沉默下來,良久,緩緩開口:“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相信爺爺從來都不是一個不理智的人,不是麼”
顧淮站在原地,擡起頭來望着百貨公司懸掛在高高的玻璃牆幕上面,巨大的海報,上面那些面容精緻,膚色蒼白,如同吸血鬼一樣眼神桀驁的俯視衆生的模特們,眼神一點一點的,冰冷下來。
他能夠在十五歲,就擁有顧氏集團,甚至是被外界無數人默認爲顧家下一任家主,顧維國,也就是他的爺爺,在其中起了非常巨大的作用。
這個老人,年輕時候戎馬一生,爲國家做出了無數巨大的貢獻,功勳無數,一手打下了顧家如今的輝煌,造就了顧家在軍政兩界的的巨大影響力。
他鐵血,果斷,霸道,幾乎是具備了一個軍人應該具有的,所有特點。
顧淮冷漠,殘忍,聰慧,理智近妖。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講,顧淮的性格,甚至比他的父親顧盛傑更加像顧維國。
顧淮嘆了口氣,握着電話的手有些用力,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泛起了陣陣青白。
“爺爺,我不知道大伯跟您講了什麼,我也不想知道。”望着顧若凡那一雙洋溢着滿滿的笑意的大眼睛,顧淮眼神又柔和下來,卻是帶着一股,讓顧維國都難以忽視的決心。
“當我決定把小凡從孤兒院帶回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把他當成了我顧淮的弟弟。”
話還沒說完,顧維國就笑了起來,老人聲音粗糲,通過話筒傳過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顧淮微微地皺了皺眉,但是眼神沉靜,沒有說話。
“阿淮,爺爺還是第一次聽到從你的嘴裏,說出這樣的話。”
“你以爲在我們這種家族,可能允許一個被父母拋棄的野孩子,成爲顧家少爺麼聽你大伯說,你居然還想爲那個孩子辦一個酒會昭告天下”
“你真以爲,我把顧氏交給你了,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任意妄爲了嗎”
“不是。”
“爺爺知道你的心思。既然想盡孝心,那就讓雅容帶在身邊養着,至於那個酒會,取消了吧。”
聽着話筒裏面老人傳來的不容拒絕的聲音,顧淮仰起頭來,伸出手,做出了握拳的動作,脣角笑意依然,卻莫名的看着有些冷。
顧若凡轉過頭的時候,就看到了顧淮勾起嘴角,但笑意卻不達眼底,有些冰冷的樣子。心中一縮,衝着安雅容擺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歪了歪頭,道:“媽媽,小凡想去找哥哥。”
“去吧去吧,真是的,這一會兒就離不開了媽媽在這兒接着給你挑衣服,出去小心點兒啊,別摔着了。”安雅容有些無奈的擺了擺手,囑咐道。
顧若凡笑着點了點頭,湊過去在安雅容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出去之後顧若凡才有些猶豫,看着顧淮沉默的握着電話,表情有些晦澀的樣子,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去。
上一世的時候啊。
顧淮坐在那高高在上,象徵着至高無上權利的位置上,遇到了棘手的問題,也是這樣的表情。面無表情,看不清楚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顧若凡就是看得到,那一張好像完美不缺的面具下面,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冰冷的嘲笑,嗜血的笑意,亦或是乾脆的決斷。
每當這個時候,顧若凡就會情不自禁的走過去,走到顧淮的身邊。他還記得,他的阿淮啊,走下那高高的臺階,放下手中的卷宗,伸出手,衝着他笑,然後卸下所有的僞裝的樣子。
他總是會笑着望着他,有些無奈的樣子。
“明明心裏很煩的,可是若凡一出現,就覺得好了很多呢。”
顧淮每一次都這麼說。
顧若凡站在原地,看着一身天藍色襯衫,英俊無匹的少年,眼神有些恍惚。
正在猶疑着要不要走上前去的時候,顧淮已經是先一步看到了他。
不是在試衣服麼怎麼跑出來了注意到顧若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小襯衫,顧淮眉心微微蹙起,一隻手握着電話,一隻手朝着顧若凡伸出來,示意小孩過來。
顧若凡眼睛一亮,猛地跑了過去,直接撲到了顧淮的懷裏,只覺得心中無限溫暖。
顧淮卻是低下頭蹭了蹭小孩的臉,冰冰涼涼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將電話拿的遠了一些,有些嚴厲的望了顧若凡一眼。
“怎麼沒多穿一件就跑出來了”店裏面開的空調,可是這外面就有些冷了,只穿一件小襯衫就跑出來,難怪小臉冰冰涼的。
一把將顧若凡抱起來,然後將電話拿到耳邊,接着聽顧維國說話。
顧若凡撇了撇嘴,還是笑了起來,用力在顧淮臉上親了一口,道:“小凡想跟哥哥在一起”
顧淮感受着方纔被小孩親到的地方,默默無語。究竟是誰教的他,沒事兒就喜歡往別人臉上親這個習慣啊。搖了搖頭,正準備說話,卻聽到了電話那頭顧維國的聲音。
“是那個小孩”
顧淮的神色淡了一些,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是的。”
對面傳來一聲輕笑,不只是嗤笑還是別的,顧淮眼神不變。顧若凡也似乎感受到了些什麼,有些緊張,沉默下來,默默地收緊了抱着顧淮脖子的手,輕輕地將臉埋在顧淮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