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陡然變色,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猛地打轉方向盤。
幾秒之間。
轟的一聲。
醫院走廊。
顧淮微閉着眼,坐在走廊上,腦海中如同放電影一般,重複着剛纔的畫面。
劇烈的碰撞,轟地一聲。
男人英俊鋒利的臉龐顯得有些狼狽,價值不菲質地精良的襯衣破的不成樣子,他卻是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保持着一個姿勢良久良久,半張臉印在陰影裏,看不出任何表情。
篤篤篤。
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在深夜醫院的走廊裏顯得格外的清晰,聽到了聲音,顧淮卻是依舊動也不動,甚至眼睛依舊是微微合上的。
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顧淮,駱豪不敢開口,站在顧淮的面前,只覺得額頭上有一滴一滴的冷汗,順着額角流下來。
咬了咬牙,駱豪上前一步,低着頭,沉聲道:“老大,對不起。”
顧淮依舊不說話。
看着沉默不語的顧淮,駱豪恨不得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方纔在魅夜,看到顧淮扶着顧若凡出去,他跟黎昕本來是追在身後的,可是到門口的時候,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妞兒攔住了自己,一時激動...當時想着,反正老大走的時候也沒有叫自己,一時忘形,就請那個女人喝了杯酒。至於黎昕,自然是留在魅夜等着自己。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一次的疏忽,居然導致了老大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
駱豪極度愧疚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顧淮的態度實在是太微妙了。
在過去的幾年裏,他跟着顧淮一起不知道執行了多少次任務,也有過出現疏忽的時候,可是那時候顧淮的態度是盛怒,最起碼還會出聲罵他,吼他,可是這一次,顧淮的沉默不僅沒有讓他感覺到寬慰,反而是一股更加強烈的愧疚跟罪責感攥住了心靈。
面對駱豪的自責,顧淮始終微闔着眼,不置一詞。
走廊裏安靜地嚇人,駱豪低着頭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裏,顧淮坐在長椅上,背脊挺直,一動不動。
沒過多久,再度傳來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清脆至極。
看到來人,駱豪眼神一亮。
黎昕卻是看都沒有看駱豪一眼,神情難得的嚴峻跟冷厲,在顧淮面前站好,推了推眼鏡,將手中的文件遞給顧淮。
緩緩睜開眼睛,顧淮眼神沉靜,黑眸幽深,明明是平淡到看不出情緒的樣子,卻是端的讓駱豪生出了一身冷汗。
接過文件,顧淮沉默着打開。
在顧淮翻看文件的時候,黎昕開口解釋道:“已經調查過了。”
“那輛衝撞過來的小型貨車的剎車被人給動過了。而且駕駛司機旁邊的副駕駛坐着的人,也是司機昨天臨時招到的人。”
黎昕話一出口,駱豪陡然變色。
本來以爲這次的車禍是個意外事件,可是按照黎昕的調查來看...駱豪倒吸一口冷氣,緩緩地將視線凝聚到顧淮手中拿着的資料上有人想殺老大
渾身氣勢一變,駱豪眼睛一瞪,兇光赫赫,望向黎昕粗着嗓子:“是誰敢對老大下手告訴我我現在立馬就去了解了他”
看完手中的資料,顧淮微闔了眼,揮了揮手,示意黎昕跟駱豪兩個人下去。
這一揮手,卻是讓駱豪猛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都愣在那裏,甚至說話都有些打顫。
“老大...你的手...”
顧淮的右手整條胳膊被玻璃劃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血肉模糊,血順着胳膊滴滴答答的流下來。方纔在看文件的時候,駱豪看顧淮用的左手就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天生粗神經,自然也沒有多想,卻沒想到,隱藏在陰影處的右手,居然是被傷的嚴重到這種地步。
聽到駱豪的聲音,顧淮卻是淡淡地搖了頭,聲音平淡,像是感覺不到痛楚一般。
“沒事。你們先下去吧。”
駱豪還有話要說,正準備開口,卻被黎昕給拉住了,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在顧淮本就已經差到極致的情緒上火上澆油,然後低了頭,沉聲道:“老大,顧家那邊我已經處理過了。這次的事情,不會傳的太大。”
顧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見狀,黎昕也拉着駱豪走了出去。
聽到兩人走遠的聲音,顧淮猛地睜開眼睛。
本就深邃的黑眸,此刻卻是如同翻涌着巨大海嘯的波濤一般,陰鷙無比,帶着凜然徹骨的殺氣。望向關着門的病房,顧淮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剛纔車禍的情形。
這一生,到現在未至,哪怕是在血泊裏滾過幾個來回;哪怕是殺伐果斷,在無數次生死之間抉擇;哪怕是他心機複雜,城府深沉。
可是在剛纔,當貨車撞過來的那一瞬間,他還是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幾乎心臟停跳的,驚懼。
擡起右手,看着整條胳膊都被血液浸染的恐怖模樣,顧淮緩緩勾起嘴角,笑容陰沉又複雜。他能告訴別人,到現在未至,他的手,還有腿,都還抑制不住的顫抖嗎
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他將方向盤打轉到不能再移動的方向之後,幾乎是沒有任何停頓的,就撲到了顧若凡的身上。
碎掉的玻璃跟被撞壞的車門,將顧淮跟顧若凡整個卡在了車裏,而自己的這條胳膊,就是在那個時候傷到的吧
顧淮微微地闔了眼,回憶到方纔那一瞬間的情景,到現在都覺得心臟有些抽痛。
萬一那一盤子打的不夠,正面撞上了貨車;萬一自己沒有完全護住顧若凡,讓他受了傷,出了事;萬一再有一次這樣的事情發生
顧淮揉了揉抽疼的太陽穴,緩緩地嘆了口氣。
所幸他開的車是經過特殊改裝的,安全性能極佳,再加上這些年鍛煉出來的,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敏捷的反應能力,顧淮搖了搖頭。
顧若凡還在車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承受得起,任何一絲一毫的,關於他的損失。
後怕。
沒錯,就是後怕
顧淮難以形容,當自己被趕到的人救出來的時候,看着沒有被自己護住的顧若凡,左側那邊傷了一個大口子,血流如注的樣子,自己這一生,都不曾體會過那樣的感覺。
殺氣凜然。
這一次,他們都沒有太嚴重的傷勢,可是調查的結果,被人動過的剎車。
顧淮緩緩勾起嘴角,眸色冷冽如同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