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先謝郭嘉 >第16章 浪子野心
    ♂nbsp; 待所有人悉數落座後,戲志才纔開口道:“外面那些美人,我要選一位送入宮中,獻與陛下。但,這只是棋局的第二步。至於第一步,則是一個假設董卓已死。”他的語氣很平淡,神色泰然地向衆人展示了他的第一着一個看似與衆人毫無關係的假設,卻足以令風雲變色。

    郭嘉聽了,也不由得怔了一下,他輕笑着說:“這是我迄今爲止聽過的、最有膽色的假設。”他擡首,見戲志才目光微灼,好似閒暇地看着他,無言地期待着他發表自己的看法。郭嘉輕笑一聲,只好說道:“且不提董卓死不死得了,先說這美人一事。陛下年紀尚幼,又不喜美色,宮中自有嬪妃數人可傳宗接代,你煞費苦心送進去一個美人作何用”

    他們的語氣輕飄飄的,貌似很隨意地在言語間決定着生死,並且他們談論的人,是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人。

    司馬黎是唯一一個真正知道董卓命不久矣的人,也正是因爲如此,她聽到“董卓已死”這樣的假設後,才心頭一驚。郭嘉說的不錯,也只有他們這樣有膽色的人,才能雲淡風輕地將天下風雲掌控在他們的棋盤中。

    她不動聲色地瞄了司馬懿一眼,發現他也是正坐着,眼觀鼻,鼻觀心,好像在靜靜思量。

    戲志才也笑了,彷彿就等着郭嘉說出這一句後,他才娓娓道來:“因爲只有美人的身份纔是最安全的。你看她們,個個年輕貌美,嬌柔無力,又溫順無害。只有她們,纔不會引起亂臣賊子的懷疑,安然陪伴陛下左右,方能使我們伺機而動。若我把你郭奉孝送進宮中,怕是不出三日,就聽不到你的消息了。”

    “又拿我尋開心。”郭嘉聞言,抿了一口茶水,無奈地搖搖頭。

    曹操坐在一旁託着下巴,沒有在意他們之間的調侃,他沉吟了一會兒,點到了正題上:“所以志才的意思,只是爲了幫助陛下。如今陛下年幼,面對董卓之勢難免終日惶恐不安,如若他始終浸淫在這無力的恐懼之中,長此以往怕是無心再匡復漢室。眼下但凡忠心爲漢的臣子,無一不遭到迫害,更是無人敢御前諫言。陛下在朝中孤立無援,唯有後宮中還有一絲空隙。”

    郭嘉垂下眼瞼,瞭然輕笑道:“如此,這美人的任務便是爲陛下排憂解惑,以備日後剷除亂黨,重掌大局。”他說完頓了一下,復又正色說道:“只是董卓已死這個假設,定要先讓它成立。再者,即便董卓已死,他身後還有虎視眈眈的呂布、牛輔等人可以接替,到時陛下不過是被銜到了另一個虎口之下。”

    一旁的曹操點點頭,他曾爲董卓部下的典軍校尉,對其中勢力再清楚不過。

    “這,我自然考慮過。”戲志才笑了笑,看向一邊沉思着的曹操,直言道:“董卓身死之日一到,陛下的安危就要靠將軍的了。”

    他說完這話,眼中有幾分莫測神情,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曹操,果不其然見曹操目露震驚之色,似是聽說了想也不曾想過的事情。不僅如此,郭嘉也難掩驚異之色,倏地直直看向戲志才。

    司馬懿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也看向戲志才,雙眉微微蹙了起來。

    他的話點到即止,卻震驚了在座的所有人。一時間竟無人開口,周圍靜謐無聲。正在喝茶的司馬黎也跟着這突變的氣氛喉間一緊,她輕輕放下茶盞,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在她看來,戲志才何止是作了“董卓已死”這一個假設,他剛纔那句話簡直是對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預言。董卓死後,年幼的天子四處流亡,無人護駕,只有曹操把握住了機會。

    戲志才眸光一凜,毫無顧忌地揭開了曹操的短處:“只是,以將軍目前的力量,還不足以保護陛下。”

    “曹某明白。”曹操聞言,沒有絲毫惱怒之色,相反的,他的神色變得更加凝重,他緊蹙着眉頭,深深思考着這個計劃的可行性,他問道:“以志纔看,下完這盤棋需要多長的時間”

    “這取決於將軍您。”戲志才用寥寥數字收尾,他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數字,而是用了一個未知的答案爲曹操解惑。只見曹操眉間一展,再也沒了困擾。

    戲志才果然有一套。

    若是一般人聽了他這模棱兩可,含糊不清的解答,怕是要直接掀桌走人了。也唯有曹操聽了,心中的志在必得之勢纔會愈來愈旺。畢竟,戲志才話中所指,即是曹操豐滿羽翼、攢夠足夠的資本所花費的時間越短,這棋局結束的便越早。

    司馬黎突然想起後世流傳的諸葛的隆中對,和周瑜的二分天下計。以上帝視角來看,今日戲志才的一番話,對曹操的重要性可比隆中對之於劉備,二分計之於孫權。

    她也終於明白,這利用董卓爲曹操翻盤的棋局布得有多大。

    不經意擡眼間,她瞥見已經沉默了許久的郭嘉,他低着頭,嘴角正掛着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傍晚時分,司馬懿仰躺在塌上,頭枕着左臂,右手拿着一卷竹簡溫書。司馬黎坐在一邊,見燈光暗了,又站起身,往燈盞裏添了些油。

    司馬懿躺着,聽到動靜,他的視線仍然放在竹簡上,緩緩開口問道:“你可發覺志才的問題所在了”

    猛然聽到他開口,司馬黎挑着燈芯的手禁不住頓了一下,映射在牆上的光也跟着一顫。她將燈剔放下,轉過身說道:“問題倒說不上,矛盾確實有一處。”

    自從白天領略了戲志才的一番假設之後,司馬懿便回來躺在塌上休憩,也未曾與她聊起今日的所見所聞。此刻他突然開口,大概是已經將逐個細節推敲完畢。

    司馬黎看着他放下竹簡,轉過頭來看她,眸中墨色微沉,看得她怔了一下才開口道:“剛纔看那些美人的共同特點,只一眼便能瞭然她們是爲了某個特定的人被挑選出來的。只是現在,戲先生又說美人是獻給陛下的;再者,他雖然假設董卓已死,可目前爲止,這個假設終歸是不成立的,送一個美貌的女子進宮,很難不被董卓強佔。”

    她白天曾想起諸葛亮的隆中對,和戲志才今日所言一樣,乍一聽來會被他們的圖謀之大所震撼,但細想下來,其中至少有一處都是空談諸葛亮只說劉備若能拿下益州則如何如何,卻不曾提起他要如何拿下益州;戲志才只說董卓死後如何如何,卻也不曾提起如何讓董卓死。

    畢竟只要董卓不死,他的計劃便無法真正毫無阻礙地實施。

    司馬懿聽後,將頭轉了回去,沒有否定她的話。

    “你也覺得這個計劃不通”司馬黎見他一語不發,側頭問道。

    “何止是不通,簡直有些牽強。”司馬懿勾了勾脣角,說道:“我已經在期待他的下一步了,你不好奇嗎”

    司馬黎站起身,毫不猶豫地答道:“不,”她一邊向外走去,一邊說道:“你可千萬別想破了腦袋,我回房了。”

    她離開司馬懿的房間後,走了沒多久便停了下來。

    不遠處的廊下,有個對着殘月吹冷風的身影,正是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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