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順着程嘉懿留下的痕跡,也終於來到程嘉懿這裏。
程嘉懿幾乎是縮在雪窩裏,只露出頭部,和食人花的花苞靠着,遠看好像被雪埋住了般。事實上,也確實是被雪埋住了。
這麼看起來,程嘉懿不像是個老大,好像是個雪地裏頑皮的女孩,一時,竟然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兩人面面相覷了會,程嘉懿先移開了視線。
王勇掩飾性地咳嗽了聲,左右看看,終於道:“老闆,你這是打算埋伏着”
程嘉懿心裏尷尬,嘴上卻不想承認,心裏想要下山了,想要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又覺得誰都會看破的,手裏擺弄着食人花,悄悄擋在前邊。
王勇一回頭,就只看到一個殘破的花苞,程嘉懿被完完整整地遮住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
王勇盯着食人花的花苞看了一會,又再看看安靜的山林,覺得程嘉懿的舉動說不出的詭異。
程嘉懿的頭頂着食人花一會,覺得這麼下去也不是回事,悶悶地道:“你來做什麼”
王勇轉回頭,看着食人花道:“李玉讓我來找你。”想想又解釋了句,“李玉說你生氣了,讓我來勸勸。”
“我沒生氣。”程嘉懿在心裏嘆口氣,她那些心裏話全都被王勇這一句給憋回去了。
“那你一個人跑這裏來做什麼”王勇奇怪道。
程嘉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壓力大了”王勇試探着道。
程嘉懿露出半張臉看着王勇。
王勇忽然笑起來,程嘉懿這個樣子,就像個小孩子。
程嘉懿用一隻眼睛盯着王勇,一直到王勇笑聲停下來。
“王哥,你殺過無辜的人嗎”程嘉懿問道。
王勇眉毛挑起來,“殺過吧。無辜不無辜的,誰又知道呢”
“可你自己知道。”程嘉懿道。
“那又怎麼樣”王勇道。
“你心裏不會難過”程嘉懿再問道。
王勇驚訝地看着程嘉懿,“所以,你躲到這裏來,因爲”
王勇下意識在身上摸摸,想起最後一支菸已經抽掉了。
“我就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想。”程嘉懿掩飾地道。
“想明白了”王勇順口問道。
“沒。”
王勇揉揉鼻子,又聞聞手指上煙的味道。他不太適應這樣的問答,甚至有點不明白程嘉懿怎麼會想到無辜不無辜的問題。
他們殺的人還少了不殺人,等着被人殺嗎
王勇不擅長聊天,聊到這,往下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往旁邊一棵樹下走去,學着程嘉懿的樣子給自己推出個雪窩,也坐下來。
“王哥,你覺得往後我們會怎麼辦”程嘉懿瞧着王勇坐好了,問道。
“會回去吧。”提起回去,王勇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道家那邊怎麼樣了。
“回去之後呢我們第一次出任務,就差僱主本身沒殺了。回去,那邊還容得下我們嗎”程嘉懿輕聲道。
這話,王勇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傭兵。呵呵。王勇在雪窩裏伸伸腿,他們哪裏是在做傭兵,分明是在做強盜的勾當。也就是程嘉懿這麼單純的小孩子還將傭兵這兩個字放在心上。
“那就不做傭兵了。天大地大,還沒有我們呆的地方戰鬥民族那邊呆不了了,我們回半dao去。反正半dao也沒人了,空着也是空着。”王勇嘴角牽出一抹笑,隨手挖出一捧雪,在手裏攥成雪團。
王勇的話並無法讓程嘉懿心裏輕鬆。回去不回去,不過是所有讓她心煩想法中的一個。她心裏真正想不明白的,是未來。
她和杜一一的見識是差不多的,她想要知道別人的看法。
回到半dao去別人可能能回去,她能嗎她這種,怕是回去就要被抓起來的吧。
現在連理由都有了,她自己將自己作成了強盜,殺人犯,光明正大。
程嘉懿的心情再次低落。
王勇一連捏了十幾個雪團放在面前,才搓搓發冰的手停下。
“回去”王勇問道。
程嘉懿無奈地看着王勇,王勇這麼給臺階了,她也不好意思說不回去了。
“老大,你這花恢復得挺快的安德烈的晶體是什麼顏色的”王勇問道。
這纔多久時間,食人花的花苞已經又成型了,想必天亮之後,就會恢復原狀了。
“不知道。”程嘉懿搖着頭,“沒來得及看。”
甚至連有沒有晶核都不知道。
王勇哦了聲,也沒多放在心上。
“安東”程嘉懿和王勇一起往回走着,問道,“該會是恨死我了。”
“說起來,老大,你爲什麼和安德烈打起來了”王勇奇怪道。
秦風壓根就不提這件事情,杜一一受了重傷,一直和程嘉懿呆在一起,安德烈被程嘉懿宰了這事,竟然就這麼被壓下來,安東不提,秦風不提,誰也就不敢提。
提起安德烈,程嘉懿就想到了孫冬,心剎那疼了下,那種被噬咬的痛苦感覺再一次襲來。
程嘉懿沒有說話,加快了腳步。
王勇瞧着程嘉懿的背影,疑惑地皺皺眉。
王勇的到來,給程嘉懿回去的一個臺階,卻並沒有讓她心理擺脫之前的陰影,甚至因爲有意的忽略和剋制,更深了一層。
而越是接近小鎮,程嘉懿的心情就越是再壓抑起來,那種想要擺脫過去、忘記過去,以至於連和過去有關的人也最好全都永遠不見的想法,再一次悄然佔據了內心。
程嘉懿知道她有這樣的想法很危險,也很不正常正常人應該是和王勇那樣如果她放任自己繼續這麼想,要麼她真的跑掉,要麼會發瘋,做出後悔莫及的事情。
她沒有回到房間,而是抱着食人花,坐在院子裏的紅梅旁。
她知道杜一一沒有睡着,也知道杜一一會對她說什麼。她不想聽。
道理都懂,但那些事情所帶來的心裏陰影,是任何人都無法體會到的。
沒有經歷,就沒有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