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嬈的聲音恐懼到顫抖,在名利場逢場作戲、遊刃有餘慣的女孩此刻只剩下無邊的害怕和不安。
林宜咬緊牙關,撐着一口氣背穩她,一張小臉上很快沁出汗珠,她安撫道,“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不會讓你寶寶有事,我們現在就去找醫生,一定來得及。”
對,還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的。
“好。”
江嬈趴在她的背上,長長的婚紗裙襬拖着在地上,將白色的樓梯拖出一排的血。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
林宜在外面的走廊上焦急地走來走去,無法安靜下來。
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江嬈是她重生後難得的一個朋友,江嬈多次幫她;
想到上一世看過的娛樂新聞,關於江嬈的不多,只記得江嬈後來是半隱退了,新聞不怎麼曝光,之前還以爲江嬈是準備隱婚才半隱退了,所以也不曾放在心上……
要是新聞能多些真實,她就可以早點預防。
手術室忽然被打開。
穿着手術服的醫生從裏邊走出來,滿頭大汗,林宜連忙迎上去,焦急地問道,“醫生,江嬈怎麼樣了?”
“搶救及時,要住院繼續治療觀察。”醫生說着又看她一眼,道,“我知道明星不敢看醫生,怕曝光了什麼,但也不能亂喫這麼猛的藥,要是以後習慣性流產,哭都來不及。”
習慣性流產?
林宜錯愕地看向他,“醫生,你是說她肚子裏的寶寶……”
“自然沒了,該取的全部取出了,放心吧。”醫生說道,“現在將病人送去病房。”
沒了。
那個彩超都能拍得出小臉的寶寶……就這麼沒了?
林宜呆呆地站在那裏,無法置信,見醫生要走,纔回過神來,忙拉住他,“不好意思,醫生,江嬈是公衆人物,這種事不能傳出去,請你們千萬要保密。”
“放心吧,我們也怕傳出去讓病人心情受影響。”
醫生說着便走了。
江嬈很快被帶到vip病房室,環境乾淨清新,林宜將窗簾拉上,擋住外面的黑暗。
燈開着,照着一室明亮。
一回頭,林宜就看到江嬈睜着一雙眼直直地躺在牀上,正在輸液,臉色慘白不堪,眼裏透着絕望,插着針管的手隔着被子搭在肚子上。
林宜走過去,在她牀邊坐下來,“到底怎麼回事?誰給你喂的藥,我替你報警。”
林宜用手上的鐲子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江嬈自己服的藥,她太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再看她事發時穿的一身婚紗,林宜隱約猜到是那個從未露過面的男人所做。
江嬈躺在那裏,手指突然動了動,沒有回答,只沙啞地問道,“小宜,我的孩子真的沒了嗎?”
話落,淚水從她眼角滑落,溼了枕頭。
“……”
林宜聽得難受,把臉偏到一旁,不知道怎麼回答。
“小宜,那我買的那麼多寶寶衣服怎麼辦啊?”她一字一字地問着,眼神認真,彷彿幾件小衣服是很重要的事。
“……”
“還有嬰兒牀,我也訂好了,實木全手工,很快能到。”
林宜看不下去。
“我都準備好了,我什麼都不爭,我帶自己女兒去國外,我連事業都不要了……爲什麼,爲什麼?”江嬈說着說着忽然顫抖起來,猛地從牀上坐起來,一把拔了輸液管,血從針孔處不斷滲出來。
“江嬈你幹什麼?”
林宜震驚地睜大眼,連忙站起來去按住她。
江嬈情緒激動地掙扎,字字句句都是自我厭棄,“是我沒用,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我不治,孩子都沒了,我還治什麼。”
“……”
“我要找他,我要殺了他,我要和他同歸於盡,他憑什麼要了我孩子的命!憑什麼!”江嬈掀開被子就要下來,臉色白得如同一張紙。
“江嬈你別這樣,你這麼年輕怕什麼沒孩子,先顧好自己。”林宜擁抱住她,不讓她亂動。
“再來一個都不是這個了!”江嬈整個人變得歇斯底里的,用盡力氣去推她,眼睛通紅,
林宜沒有防備,被推得往後退一步,撞在椅子上,手臂上紅了一塊。
見狀,江嬈呆了呆,反應過來自己的激烈,眼淚不斷往下掉,痛苦地抱住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有怪你。”
“小宜,我真的好失敗,爲什麼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我真的該死,真的該死。”
江嬈痛苦地低下頭去,將頭完進埋進被子裏,身體一陣一陣地發抖。
她的情緒已經激動到沒人能勸得了,林宜知道自己也勸不了,只能找來醫生。
醫生給打了一針,江嬈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終於能安靜地重新插上輸液管。
病房中,江嬈睡着了,臉上的淚跡還未乾,林宜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她,心裏像被什麼梗住一樣難受極了。
林宜見過兩個人沒了孩子,肖新露自己設計的時候,她只覺得這女人殘忍,沒有別的感覺,可現在江嬈沒了孩子,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期待的乾女兒再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她以爲的那個漂亮可愛的孩子再也沒有可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她面前。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有一個生命屬於你又失去的感覺!你根本不知道這種痛!”
“我應寒年無父無母,孑然一人,還以爲能有個心愛之人,有個孩子圓滿,沒想到到頭來是一場空。你知道這是什麼感覺麼?”
“我問你,你知道懷孕的時候,有沒有過一絲的喜悅,有沒有想過告訴我,哪怕只是一秒的念頭?”
“合不合適是孩子選的,不是你!如果你沒有吃藥,這個時候我孩子的胎心已經跳得很強健了!再過幾個月,他就能鮮活地來到這世界上!”
……
真的很痛嗎?
林宜站在那裏,好像一點一點明白了。
痛的,真得是痛的。
期待過,纔會被傷得那麼徹底。
所以應寒年一直在被一個誤會折磨着。
看着病牀上死氣沉沉的江嬈,林宜忽然開始害怕,害怕應寒年將這個誤會一直一直懸在心頭,深陷在痛楚裏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