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風過境亂我心曲 >第261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憶篇1)
    仇是要報的,但要報得漂亮,若他報得把自己也栽進去,偶像在天上也不會心安。

    應寒年拿起手機,往酒室外走去,踩在地上的腳步聲低沉,“團團,上次在山區,故事還沒有講完,想不想再聽一些?”

    生死街上的故事。

    她知道他今晚不可能輕易睡得着,便點點頭,“好。”

    ……

    國家是極爲貧困的小國家。

    生死街是所有骯髒都在這裏的一個地方,喫、喝、嫖、賭、抽,應有盡有。

    生命在這裏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今天誰被打死在街上,明天誰喝得栽進垃圾桶中死掉,不到臭了都沒有人來管。

    應寒年就是出生在這樣一條街上。

    對於他,生死街即世界,世界即生死街。

    人心醜陋就是常態。

    自有記憶起,他就在街上的紅燈區,這裏的女人沒有人權,他的母親,也是其中之一。

    “砰。”

    四歲的孩子被拎着褲子的絡腮鬍大漢一腳踹出門。

    男人朝他狠狠地吐了口口水,操着一口當地難聽的口音,“媽的,滾,別在這掃老子的興!”

    說着,男人強行摟着懷中美麗的女人進房,女人哀傷心疼地看着他,想去扶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門被重重關上,然後,她便如一個擺件般被扔到牀上。

    四歲的應寒年只是個懵懂的孩子。

    被踢了,他也習以爲常,站起來拍拍破舊褲子上的泥灰,在一旁的磚頭上坐下來,手上拿着一片面包,是賣酒的大叔拿來逗他和大黃狗。

    他搶贏了狗,拿來給媽媽。

    門關得緊緊的。

    等待的時間有些長。

    他順手還將泡在盆裏的衣服洗了,有路過的小孩子拿石子扔他。

    他和母親的五官不是十分相似,但那種美貌感依舊繼承下來,他脣紅齒白,大眼明眸,極爲精緻的一張小臉是生死街上最出衆的,就像他的母親,是生死街上最漂亮的女人。

    物極必反。

    容貌也是一樣,太出衆了,就會受到別人的嫉妒和羞辱。

    把衣服洗完,那個大漢終於從母親的房子裏走出來,走時還踢了他一腳,朝裏邊吼着母親,“臭婊、子,下次還把錢藏那麼深,我弄死你!”

    他走進屋,應詠希坐在角落裏,衣服凌亂,抱着膝蓋在低泣。

    “媽媽。”

    他朝她走過去,把沾到些肥皂水的麪包片遞給她。

    見到他,應詠希忽然就笑了,眼中還含着淚,伸手摸摸他的小臉,“等很久了吧?”

    他搖搖頭,媽媽說她將他關在門外的時候就在工作,不讓他討擾,他每次都很乖。

    他聲音稚嫩,“我昨晚去看你跳舞了,真好看。”

    “是嗎?”

    應詠希笑得整張臉都明亮起來,她最喜歡有人誇她的舞好,可在這個地方已經沒人會真誠地欣賞她的舞。

    她站起來,朝角落裏走去,在地上挖出幾塊磚,取出裏邊的一個餅乾盒鐵罐子。

    她打開,裏邊沒有餅乾,只有零零碎碎的鈔票和硬幣。

    “寒,你已經是個大孩子,這些錢你幫媽媽保管,好不好?”應詠希低下頭親吻他的小臉。

    “嗯。”

    他點點頭,拿着錢開心地走了。

    他將錢去買了一雙新鞋子,很貴,是當時生死街上稍微有錢一點的小孩才穿得起的。

    他得意,他沾沾自喜地穿去看應詠希跳舞。

    應詠希看着他腳上的鞋,依然笑着,美麗動人,反而是她身旁的一個舞女看不下去,呸了一聲,“希,你說你生下這孩子幹什麼?他就是個來討債的,你得應付多少客人才……”

    生死街上的發音與國內不同,名字都是單字單字的,連聲調都沒有,沒人知道她們母子的全名。

    她是希。

    他是寒。

    希,是沒有希望的希。

    寒,是一年四季都如寒冬的寒。

    “沒事。”應詠希微笑着打斷舞女的話,摸摸他的腦袋,“寒,喜歡這鞋嗎?”

    “喜歡。”

    “喜歡就好,媽媽要去跳舞了,還是照約定,你數到100的時候就出去好嗎?”

    應詠希跳的舞很美,但在很多隻有慾望的男人眼睛裏,是等不到她跳完兩分鐘的。

    “好。”

    他乖乖地走到一堆形形色色的男人中間,他們臉上的那種貪婪、瘋狂、癡迷都是他熟悉的,但他依然是茫然的。

    他一向很聽話。

    可那一天,不知道是不是聽了那個舞女的話,他突然不想走,他數到100也沒有走,就穿着那雙漂亮的鞋子站在那裏看着。

    直到有個滿身惡臭的男人扯着嗓子大叫一聲,衝上舞臺將應詠希直接扔到肩上扛走。

    她就像塊布匹,再美也逃不過被剪裁撕攔的下場。

    她倒掛在那男人的肩上從人羣中穿過,一雙美目沒有任何光澤,空洞得像是死了一樣。

    他在窗外的地上墊好磚頭,穿着新鞋子爬上去往裏看,那一幕,他永生難忘。

    那男人拿着皮帶抽她,抽得她衣服都爛了,她拼命地往角落裏躲。

    男人從口袋裏抽出一疊的鈔票灑在她面前,她忽然就不躲了,趴在地上撿起錢,皮帶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抽得皮開肉綻。

    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只顧着撿錢,將皺巴巴的鈔票用她那雙纖細漂亮的手一點點撫平。

    “……”

    四歲的孩子站在窗外,就這麼看着,一直看着。

    腳上的鞋忽然變得像有千斤重一樣,重得他從磚頭上摔下來,頭磕到地上,血從短髮下淌出來。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聽着裏邊的抽打聲,仰頭望着漆黑的夜空,沒有一點星光。

    後來,他就學會了偷錢、搶劫。

    他偷那些客人的錢,到處搶新鮮的食物,一旦抓到就被打得死去活來,多少次都是應詠希去求旁人,他才能活下來。

    可求完了,應詠希也打他。

    她哭着教他,做人不是這麼做的,做人要守原則,否則,人生就偏了。

    他覺得她是錯的,如果她對,爲什麼她們要被人打?爲什麼她們不是打人的那一個?

    但他心疼她,捨不得忤逆她。

    他答應她,他再也不偷錢搶錢了。

    他也做到了,不再做那些很容易被抓到的事,而是改爲騙。

    騙是個很巧妙的字眼,只要你做得好,就不容易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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