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冒着熱氣。
跛腳醫生錯愕地看着她,“你不會一晚上沒睡,就弄這些東西吧?”
“您先試試。”
林宜把筷子遞給他。
“哦哦。”
跛腳醫生接過筷子,一碗飯嚐了一口,嚐到最後,他連自己老婆做的味道都差不多忘了,看着林宜眼中的血絲,他含混着道,“不錯不錯,很接近了,就這碗吧。”
“一碗都不行對不對?”
林宜一眼看穿了他。
跛腳醫生擱下筷子,“好了,你都做這麼多了,夠了。”
“……”
林宜坐回椅子上,雙目黯然,到底爲什麼呢?
爲什麼一碗都不行?
她已經換了很多方式,連熬豬油的方式都變了幾種,爲什麼還不行。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你看看你這眼裏的血絲,你可別太犟,差不多就行了,別再做了。”跛腳醫生有些擔憂地看着她,“我可不想再看一個病人。”
林宜坐在那裏,拿起筷子開始嘗,怎麼都不明白一碗豬油拌飯還能做成什麼樣子。
見她這樣,跛腳醫生知道她完全沒有聽進去,無奈嘆氣。
林宜一口一口喫着,驀地,她明白過來,“不是熬豬油的問題。”
“什麼?”
跛腳醫生一怔。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林宜一喜,站起來就往外走去,跛腳醫生攔都攔不住。
林宜跑出去,路過牧子良房外的時候,聽到他痛苦的抽氣聲,像是一口痰卡在喉嚨裏怎麼都出不來,她聽得難受,走向守門的保鏢,“趕緊該拿什麼藥就拿什麼藥。”
“不行,應少吩咐了……”
“應寒年現在魔障了,再聽他的絕對會出事。”她道,“還是那句話,有什麼問題我負責。”
現在的應寒年只想着怎麼和牧家人同歸於盡,根本沒有想過以後。
她不會讓他這樣下去的。
保鏢爲難地看着她,“可是林小姐……”
“沒有可是。”
林宜一字一字堅定地道,眼神清冷而銳利。
保鏢不自覺地站直身體,點頭,“好,我知道了。”
“應寒年問起來,騙着他說照了吩咐就是。”她道。
“……”
騙應少?
保鏢摸摸自己的脖子,怎麼這麼涼颼颼的,他怕是命還不能有牧老爺子的長。
林宜交待完,便拉了幾個保鏢陪自己出去。
她想到了,她做的一直沒有記憶中的味道,不是她熬豬油的方式不對,而是材料不對。
當年,應詠希帶着孩子,收入全靠舞女的職業,還要遭受連蔓和蘇美寧時不時的攻擊,這樣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喫得起多好的豬肉呢,就像跛腳大叔說的,喫豬油拌飯其實就是爲了沾點葷腥。
她從國內帶過來的豬肉都太好了,根本熬不出生死街的味道。
她要去這裏買食材。
林宜帶着人去了當地的一個小市場,所謂市場就是一處擺攤的地方,攤位全是鋪在地上,全部就這麼直敞敞地擱在一塊布上,那些攤主自顧自地聊着聊,有灰塵也不管,菜是老的,肉上還有蟲子飛舞,看得就讓人覺得一陣反胃。
“林小姐,應少不讓您出來的,這種地方太亂了。”
保鏢圍在她的身側保護着她。
“有你們在沒事的。”
林宜直接走到豬肉攤位前,蹲下來看着上面一大塊一大塊的豬肉,蟲子飛着,臭味循環,她本來還想挑一下,聞到惡息實在受不了跑到一旁吐起來。
真的好臭。
這肉已經壞了吧?
哪還能喫。
林宜吐得腦袋裏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恍過神來,這樣的豬肉熬出來的豬油怎麼能喫,應詠希不可能拿這種東西做給自己兒子喫的。
林宜想着,忽然感覺旁邊有人看過來,只見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濃妝豔抹地站在旁邊,一臉好奇地看着她。
“……”
林宜淡漠地看過去。
“你,和寒,是一起的?”中年女人用一口不太地道的國內話問道,語氣沒什麼惡意,只有好奇。
“你是?”
林宜有些愕然。
“我和希,工作,她,教我。”女人說的有些喫力。
“你是說你的話是希教的?”林宜對她頓時多了點善意,她是和應詠希一起工作過的人。
女人拼命地點頭。
兩人走在一起,中年女人是個很熱情的人,不斷和她說着應詠希的事情,但發音實在不夠好,還總是詞組顛來倒去,聽得林宜很累。
但她勉強聽起楚,女人很悲痛應詠希的死,應詠希很善良,很照顧身邊的每個人。
應詠希真的是個很好的女人。
哪怕是一起工作過的舞女都會稱讚她,可她卻遭受了這世上種種的苦難。
“寒,小小的,很漂亮,養不起,我勸希,不要孩子,希不肯。”中年女人說到悲傷處都會哽咽,“我話是不,是太多了?”
林宜微笑着搖搖頭。
“你來,買菜?”中年女人問道。
林宜點點頭,忽然發覺眼前的人正好可以解開自己的疑惑,便問道,“你和希以前也來這裏買菜嗎?”
“對。”中年女人點點頭。
“肉也是嗎?”
菜葉子老一點吃了沒事,這肉臭成這樣怎麼喫。
“肉?”中年女人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來,“肉,找養豬。”
“找養豬的買?”
林宜聽懂了。
“對。”中年女人點頭。
“我知道了,謝謝你。”林宜微笑。
中年女人搖頭,示意她不用謝,“我開心,寒,打了老闆,我不用,開工了。”
應寒年大鬧舞廳的事林宜知道,正因爲這個加上收拾了千手黨的壯舉,讓她們這一行人已經成了生死街最不好惹的人。
“不用開工不是沒有錢嗎?”
林宜問道。
“寒,給了。”
中年女人開心地笑着,當晚應寒年捅了老闆以後,開了整整三箱的鈔票擱在舞臺上,她跑得快搶到不少呢,好長一段時間不用愁生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