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風過境亂我心曲 >第688章 你若想血流成河(2)
    林宜愕然。

    “是啊,可見那些記憶對他尤其重要,他投入的感情極深。”醫生一五一十地說道。

    投入極深。

    林宜看向應寒年,應寒年擰了擰眉,揮手讓人退下,“把交給牧華弘的信留下就走吧。”

    “……”

    醫生愣了下,想想眼前的人已是牧家決策人,便什麼都沒有說,將信放下離開。

    應寒年盯着手中的信盯了幾秒,而後直接撕開,取出一疊極厚的信件,全是親筆手書。

    牧子良把這事看得極重。

    林宜靠到應寒年,開始和他一同看起——

    【寒年: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就說明我最不想出現的事還是發生了,不知道會是在幾年以後,但以你的性子應該不會太久。當年的事,便由我說一次給你聽。】

    接下去,是牧子良親筆將往事一一敘述。

    正廳裏的燈光明亮如白晝。

    林宜坐在應寒年的身旁,一行一行字看過去,終於明白過去的所有。

    應寒年猜的不錯,牧華弘的確試圖利用應詠希拉下兩個哥哥,而後上位,可應寒年沒猜到的是,牧華弘最終因應詠希放棄了。

    當他將應詠希視爲一顆棋子時,應詠希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令他動搖,進而瘋狂。

    甚至在老爺子擺出利益誘惑的時候,牧華弘毫不猶豫便選擇了應詠希,選擇與她一同離開牧家,選擇刀剜心臟護她周全……

    透過文字,林宜能想到當年的驚心動魄。

    原來真相是這樣。

    【這就是故事的全貌,寒年,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恨不得挖墓掘屍吧?

    我牧子良活到這把年紀,極少後悔過,可當我走進生死街,我已經隱隱知道自己做錯的是一件何其荒唐的事。

    當你跳入水中救起我,我想起你母親在我面前說自己光明磊落的倔傲,你很像你的母親,我悔不當初,卻已無力迴天。

    事到如今,你什麼都知道了,我這把已不在人世的老骨頭還有幾句話想同你說。

    我不求你守我陵園,不求你保牧氏興旺,只求你原諒你父親。

    於你母親,他錯過,但他沒有負過,一切的罪孽都由我而起,我百死不償,卻實在與他無關,我的債無需任何人替我承襲。

    望你能聽進去。

    牧子良,絕筆。】

    林宜坐在應寒年的身旁,看着信上面的字字句句,視線落在最後狂草的“絕筆”二字上,心裏格外沉重,“我以爲,老爺子會盡述自己爲人父的艱難,遲述自己當年的爲難,讓你放過牧家。”

    可驕傲一生的牧子良,卻在最後對自己的孫子用了一個“求”字。

    應寒年坐在那裏,修長的手上捏着信,一雙眸子極深,不知道在想什麼。

    “原來,他把牧家給你,並不是圖你的能力,而是等真相揭露後,讓你有個宣泄的渠道。”林宜無法不感慨,“當他決定讓你成爲牧家決策人的時候,就做好了讓整個牧氏集團、讓自己一生心血爲你母親陪葬的準備。”

    信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牧子良請他挖墓掘屍,請他毀了整個牧氏泄恨報復,唯一的條件,就是讓應寒年原諒牧華弘。

    這點,令林宜太過意外。

    應寒年沉默地看着,驀地放下信,直接打開另一封牧子良交給牧華弘的信,展開閱覽。

    比起寫給應寒年的洋洋灑灑,這一封信太過單薄。

    【華弘: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看到我這封信,可能你在記憶喚醒的一刻就急着去找她了。

    你當年就是這麼急,決定了帶她走,便什麼都不要,家不要、權利不要,連命都可以不要。

    你不能什麼都不要,你和她還有個兒子。

    寒年是個好孩子,他既繼承了你的手段和能力,又繼承了應詠希的磊落善良。

    他跟着應詠希時受了太多的苦,未嘗親情,他需要得到父親的關護。

    死,不是你唯一向應詠希償還的方式。

    應詠希照顧孩子整整十五年,該換你了。

    牧子良,絕筆。】

    林宜看着上面的字,不禁想起牧華弘恢復記憶後倒在樓梯下方痛不欲生的哀嚎,牧子良臨死前已經想到事情發生後,牧華弘會如何絕望,應寒年會如何痛恨。

    他什麼都想到了。

    兩封信,牧子良不爲自己辨解半句,不闡述自己半分爲難,可她看到了通篇爲人父親的心酸。

    牧氏是牧子良的一世心血和圖謀,可到最後,他什麼都不要了,只想讓自己的兒子好好活下去,就像當初,他明白牧羨楓會向自己動手,可在遺囑中,他隻字不提,選擇保全孫子。

    他錯了,悔了,也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去緩和應寒年內心的仇恨。

    “不知道爲什麼,可能是人死已矣吧,我曾經很恨老爺子,可現在,覺得他也挺可憐的。”

    林宜淡淡地道。

    從以前到現在,牧子良看似權利至上,其實他是想保着所有的孩子在自己身旁,只是方式用錯,不止連累無辜,連他真正渴望的親情也沒得到多少。

    她忍不住望向餐廳的方向。

    每週一的早餐聚,對牧家所有人來說不過是雷打不動的規矩,可只有對牧子良來說意義纔不一樣吧。

    她彷彿看一個蒼老的身影慢慢地走進餐廳,靜靜地坐在餐廳裏,面露笑容地等着自己的孩子一個一個地來陪自己,最後再看着他們各說各話,笑容逐漸消失。

    可憐麼?可憐。

    可悲麼?可悲。

    可這一切,又能怪誰呢?

    做錯一件事,便不斷地補救,到最後,仍是千瘡百孔。

    她相信,如果重來一次,牧子良一定不會選擇這樣的一步,可人生沒有那麼多的重來一次。

    應寒年坐在那裏,轉眸睨她一眼,“你是說,我該原諒老頭子?也該聽他吩咐,原諒牧華弘?”

    林宜搖頭,“誰都沒有資格替你母親去原諒,你也沒有,所以你能決定的也只是替自己決定。”

    “……”

    應寒年看着她勾脣,弧度不算深,目光卻溫柔至極。

    她的話他當然懂,她是不想讓他揹負他媽的那一份,擔心他背得太重,於是讓他只做自己。

    “其實最可恨的就是幕後黑手,操縱一切,顧若這麼輕易地死去,其實是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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