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寒年道。
“……”
林宜坐在牀上，怎麼都想不到應老太太的思維邏輯，想說什麼，應寒年再一次將她放平躺在牀上，低沉地道，“這些事明天再說，你先好好睡一晚。”
“你陪我嗎？”
林宜看他。
“好。”
應寒年應道，嗓音溫柔，陪着她躺下來，拉過被子蓋住兩人，讓林宜枕着自己的手臂，指腹從她小巧的下巴上撫過，“團團。”
“嗯。”
“別再讓我擔驚受怕了。”應寒年靠近她，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遇上你，我膽子都小了一圈。”
聞言，林宜望着頭頂上方的燈，苦笑一聲，“我又何嘗不是。”
他私自決定進入應門的時候，她差點失心瘋。
“那我們都改了這毛病。”
應寒年倒也不否認，嗓音低沉地說着。
林宜笑，側過臉面向他，定定地凝視着他英俊的眉眼，然後輕飄飄地道，“好啊，我們都要改正。”
應寒年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記，將她拉進懷中牢牢攏住，林宜枕在他的臂上，聞着他身上的清冽氣息，在他平穩低沉的呼吸中漸漸睡去。
夜深，
幾聲槍響劃破平靜的夜空。
林宜被驚醒，連忙從牀上坐起來，房間裏留着小燈，她的身邊空空如也，她伸手去摸，連被子都是沒有溫度的。
她掀開被子下牀，伸手去開門，姜祈星帶着一羣保鏢守在她的門口。
見她出來，姜祈星立刻低頭，“林小姐。”
“怎麼回事？”
林宜蹙眉問道。
“應門的一些人想趁夜深救了老太太，已經被解決，林小姐可以繼續休息。”姜祈星迴答道。
“應寒年是去處理這件事的嗎？”
林宜問。
聽到這話，姜祈星的目光閃了閃，沉默許久才道，“不是。”
“那他……”
“這次中了老太太的圈套，林小姐聰慧，讓我們很多人都活了下來，但犧牲的也並不少，很多還漂在海里。”姜祈星說到這裏便不再往下說。
林宜聽着也明白了，應寒年是去找回大家的遺體。
這一次，對應寒年的打擊其實很大。
沒人願意看見爲自己賣命的人真正送了命……
她站在那裏，忽然就聽外面有車聲傳來，她往外走去，姜祈星等人立刻跟上。
走到古堡門口，就見一部越野車在前面停下來，應寒年從車上一躍而下，步伐匆匆地朝她走來，黑眸緊張地盯着她，“怎麼樣，是不是嚇到你了？”
他是聽到槍聲立刻趕回來的。
他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一擡手才發現手上、衣服上全是血跡，在月光下顯得無比滲人。
他對上林宜的目光，立刻收回手道，“這血不是我的，你別……”
“我知道。”林宜輕聲說道，“我沒事，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
“剛剛的槍聲……”
“我沒被嚇到，就是被吵醒了。”
林宜低眸看着他手上的血和污漬，心中很是難受，爲那些犧牲的保鏢，也心疼他，“要喝杯水再去嗎？”
“好。”
林宜應道。
應寒年沒有碰她，轉身朝着車子走去，林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按住手上的銀戒，按得緊緊的。
林宜返回房中，披了外套，又拿起一件男式風衣抱在懷中往外走去。
姜祈星等跟在她的身後，現在應門基地還不是真正安全，不過是在僵持。
林宜走下長長的城牆，夜空漆黑，一輪月皎潔地掛在高空，灑下清冷光芒，寂靜中傳來海水襲拍礁石的聲響……
空氣中散發着血腥味，還沒有消散乾淨。
一路上都有人趁着夜色將自己的同僚遺體搬起來，全部移動到一處，擦乾淨身上的血跡後裝進藍色的袋中，等着運回國內。
林宜靜靜地望着他們。
她身後有幾個保鏢按捺不住，跑過去幫忙。
林宜繼續往前走去，走了很久才走到地下監獄前，平靜的海面之上如今只剩下一副半塌的殘骸。
地下監獄被應青老太太炸了一次，爲救她，應寒年又炸一次……
這座龐大的地下監獄等於徹底被掩埋在海水之下。
海水吹來，林宜的長髮被吹得揚起，她望向海邊，那裏有很多保鏢，他們來來回回地下海尋找同伴的遺體，帶回來。
冰涼的月光下，應寒年也在那裏，
他換了一件黑色的襯衫，衣袖捲到手肘處，不時彎腰搬動遺體，從他們身上取出遺物擦拭乾淨，裝進密封袋中。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也看不到累，就這麼一直重複着這些動作。
血腥味混着海水的氣味濃烈。
林宜朝着應寒年走去，應寒年站在那裏，海風吹得他衣角浮動，他擦乾手上的血，拿出鋼筆，嘴上咬着筆帽，握着鋼筆在遺物密封袋上寫下一個保鏢的名字。
林宜將手中的風衣披到他身上。
應寒年轉眸看向她，取下嘴裏的筆帽，擰眉，“怎麼出來了，外面冷，空氣也不好。”
是不好。
但她並不想吐。
“我來看看你。”
林宜拿出紙巾替他擦去脖子上的血漬，柔聲說道。
……
深夜下的海面是寧靜的，偶爾海水涌上岸，又迅速退去。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倒映着月光。
林宜被應寒年拉着在礁石前坐下來，應寒年將風衣穿上，扣上釦子，鎖住裏邊的血腥氣，打開一瓶水喝着。
安靜。
太安靜了。
“知道有錢人爲什麼要請一堆保鏢了麼，就是防着這種關鍵時刻，有人替你賣命。”
應寒年忽然道，打破這夜晚的寧靜。
他的聲音極盡自嘲。
“其實應門真的很美啊，白日裏碧海藍天，黃昏時火燒雲，到了夜晚又寧靜美好。”林宜輕聲開口，“可應門卻拿這麼美好的地方做這麼多齷齪無恥的事。”
“……”
應寒年喝着水，喉結上下滾動。
“是你的錯嗎？你錯在哪裏呢？”林宜望着海面低低地問道，“錯在你嚐盡生離死別，還貪戀親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