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一向沉穩,即便是哪個皇親國戚駕到,也不見他這般要緊,完了這下好看了,自己冒冒失失的,剛給人得罪了個遍,還向樓主抱怨此人有點難纏,才讓他不得不來報來着。
他可不想離開神機閣,能在這裏做事,他祖墳都冒金光呢!
姜毅快步過來,立在凌兮月跟前,就那樣瞅着她,一時無言,竟然不知該說點什麼。
年紀,模樣……和向老閣主所言相差無幾,莫不真是!
“你,你是……”姜毅激動得話都有些不穩。
凌兮月沒多說,只微一笑,“姜樓主?”
“是。”姜毅愣愣回一聲,反應過來後,連忙點頭,“我是!”他單手朝裏面的方向,做個請的手勢,“這裏不方便說話,貴人快快裏面請。”
雙眸鋥亮,滿面紅光。
凌兮月點點頭,提步入內。
“怎麼做事的,不長眼的東西。”姜毅臨走低聲狠狠指責了那護衛頭一句。
護衛頭委屈,垂頭看地。
他什麼都不知道啊……
凌兮月竟在這個時候回過頭去,半是玩笑,半是揶揄道,“無妨,還是精神可嘉的,神機閣也需要幾個這樣死腦筋的。”
只是職責所在,沒什麼可指責的。
聞言那護衛卻更爲尷尬,頭都快低到褲襠裏去了。
她這是誇他還是損他?
不過聽這意思,自己是不用離開神機閣了?這姑娘說的話能算數麼?
姜毅一聽便就真的作罷,領着凌兮月進去,恭恭敬敬唯恐怠慢。
護衛頭這纔敢升直了腦袋,瞧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后怕。
“這到底什麼人啊,還沒見過樓主這般恭敬的樣子。”
“不知道,但肯定是個高層下來的大人物!”
“做我們的吧,別多管閒事。”
……
護衛們兩兩交換個驚奇眼神,而且總有種錯過了什麼的感覺。
“向老在嗎。”凌兮月走着開口。
姜毅點頭,許多疑問冒到了嗓子眼兒,卻不敢多問什麼,規規矩矩的,聞言趕緊回道,“在,向閣主三天前就到了,這會兒應該在主煉器房那邊,我帶您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位,也不敢隨意問,姜毅這會兒只能用“您”來稱呼。
空氣中都流淌着炙熱的火焰氣息,九曲十八彎,神機閣後院瞧着樸實普通,卻依奇門遁甲之術佈局,常人走進來沒幾下便會被困住,迷失方向。
姜毅卻發現,自己只做引領,身前的少女便一步不差的走過了機關暗鎖。
心中越發肯定!
沒多久,兩人便來到了主煉器房外,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哎,不對不對。”
“還是不對!”
有老者沙啞焦躁的聲音。
煉器房內,散落着各種煉器材料,黑炭,精鐵……刀劍什麼的,還有一些半成品,和一件十分古怪似車架般的東西。
“哎呀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到底是哪兒的問題!”老者一襲藏青袍子全是灰塵,滿頭銀髮鬍鬚花白,眉毛垂至雙頰,不修邊幅的樣子活像個老乞丐。
他上半身幾乎黏在木桌上展開的一張圖紙上,湊眼細看,撩着他那長長的眉毛,搖頭晃腦宛若魔障。
天下第一匠師,向易天!
不過若讓人瞧見他這模樣……
“哪裏不對,能讓我看看麼?”
向易天那愁成一條線的雙眸刷的一睜,賊亮,從眉毛縫中露出,“月丫頭!”
轉身瞧見邁步入內的白衣少女,那種老臉瞬間樂呵成什麼樣兒了,“快來看看我設計的這個,怎麼樣,這可是老頭子我花了半年的時間,嘔心瀝血設計出來的,哈哈,可以吧。”
不愧是向易天,見面什麼都別提,先看看那兵器再說。
凌兮月過去一看,眼皮子闇跳了跳,笑眯眯點頭,不打擊他的熱情,連道,“可以可以。”
“哈哈哈哈,我就說,那幫崽子不懂欣賞,我這找個懂的人來看。”向易天瞬間嘚瑟的像是得了糖的小孩子,順便將冷楓蕭狐狸等人在心中罵一遍。
沒眼光,不懂欣賞!
“你不會是爲了這個急匆匆下山的吧。”凌兮月好笑。
“那可不是。”向易天沉聲,哼哼着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直接說道,“山上的那幫都是些廢物渣子,還鑄器大師呢,沒幾個能說到點子上,還是月丫頭你懂我。”
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啊!
凌兮月抿脣憋笑,讚歎了兩句之後,委婉的說句實話,“不過你這還需要改進啊。”
“哪兒呢!”向易天正愁着。
凌兮月低咳一聲,瞧着那頗像投石機一樣的古怪東西,“力臂過長會軸心不穩,重心後移,地盤太高不好抓地,還有這裏太重會影響……”
她一連說出好幾處大問題來。
“對對,這下對了。”向易天聽着,趕緊在那圖紙上塗塗改改,記下來,一邊唸叨,“我就說哪裏不對……”
都說向易天性格古怪,刁鑽,甚至於有傳言說到,有哪國皇帝屈尊上他隱居之處拜見,都被他三五兩下呼喝了出來,但此時在凌兮月面前,就像是個好學生一樣。
姜毅在後面看着,心中直嘆驚奇。
老閣主還有這樣平易近人的時候?
“還有你這個是幹什麼的。”最後,凌兮月拽了一把那後面掛着的鮮紅瓔珞。
結果向易天說出句讓人哭笑不得的話來,“好看啊。”
“好吧。”凌兮月眼角抖了抖,壓低着聲音自言自語,不小心說了句實話,“你這是要做個模型呢。”
“啥?”老人家耳力不太好。
凌兮月一笑,提高嗓音,“我說你這快成型了。”
“哈哈哈哈。”向易天開懷大笑,“那是,這可是我這半年的心血。”
“對了向老,我這有點東西,需要你儘快幫我做一下。”凌兮月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張圖紙,“你看看。”
“來來,拿來老頭子我看看。”向易天只要高興,什麼都好說,可說完又覺着不對,這好像是他火急火燎下山找人,怎麼結果變成了給這丫頭下苦力。
可真能見縫插針的!
向易天心中還嘀咕着,就知道壓榨他,可瞧清她手中的圖紙後,老臉一下便正色凜然起來。
“這,這是……”他兩步靠過去,奪過凌兮月手中的圖紙,在桌面完全鋪展開,黝黑的手微顫着不停順那圖紙,壓抑着的老臉散開了兩團紅暈,“你竟真把它弄出來了!”
嘴中碎碎念着,將它擺在桌子正中間,仔細審視。
原先鋪在桌上的圖紙被向易天擠到一邊,最後乾脆順手一揉,丟到了旮旯裏面去,頭都沒擡一下,從頭到尾視線都黏在那張新圖紙上。凌兮月滿臉黑線:向老,您半年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