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波媽從呂強的坦誠看出，這小子對蘇雪是真心的，人有實誠。這樣子，她也就放心了，孫女豆豆以後認了這個繼父，不會受苦。
可是，讓她愁的是，老伴一天天的消瘦，一天天疼痛加重，她心如刀割。
她多麼希望，蘇雪和呂強快快結婚，讓老伴也看到這一天。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媽，過段曰子吧！爸都這樣。”蘇雪說這話多少有點傷呂強。他突然覺得符春說的對，蘇雪對公公婆婆比他重要。
“你爸就這樣了，我還是希望你們儘快結婚，他知道了，也一定高興。”
呂強感激地點頭，蘇雪則不言語。
突然傳來老爺子咳嗽的聲音，婆婆起身快步走向臥室，蘇雪進了廚房，給老爺子盛飯。
待蘇雪端着飯碗進去時，婆婆已把乾瘦如柴的公公攙到自己懷中，拿着紙巾給擦嘴上的口水，而公公疼痛的呻吟聲時不時傳來。
婆婆給公公餵飯時，蘇雪坐在牀沿上，望着公公每次喫一口稀飯張嘴都困難。蘇雪的眼睛就下來了：“媽，送爸去醫院吧！輸點有營養的液體。”
“聽到沒，兒媳婦也想讓你去醫院！”吳波媽說時的聲音帶着哭腔。說完，把手中的勺子往碗中一放，擡起手背就抺眼淚。
“不去！我想躺下睡會！”
“你才吃了幾口，你得多喫點！”吳波媽又舀了一小勺遞到老伴嘴邊。
吳波爸則兩眼緊閉着，搖頭不喫。
蘇雪的眼淚刷就下來了：“爸，我們去醫院吧！”
“不去，我沒……幾天了。”
“爸，我三歲就沒了爸媽，我希望這次結婚，你和媽牽着我的手。”蘇雪的眼淚止不住的流。
“爸恐怕不行了，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媽。”
“我知道！爸，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不用了！等那天我痛的受不了再去。”
這個痛字，疼到了蘇雪和婆婆的心坎上，婆婆扭過頭擦淚，蘇雪站起望着門淚流滿面。
接下來的日子，蘇雪和婆婆惆悵地過着，擔心老爺子那天突然走了。
這幾天，老爺子喫的是越來越少，爲了讓老爺子喫的少而精，給蒸雞蛋羮，蒸肉鬆，榨鮮果汁。
老爺子還是隻喫幾口就揮手不吃了。婆婆對公公就想哄小孩似的：“喫吧！老頭子，再兩口就喫完了。”
豆豆則爬到牀邊，兩小手支着下巴望着爺爺。看爺爺不喫，自己就用小舌頭舔嘴脣。
奶奶看孫子想喫，可她不能喂，她生怕老爺子肝癌傳染。就這，她給老爺子備了專用的碗筷和茶杯。蘇雪上次看到還對她說：“爸的病不傳染。”
可她怕，怕萬一傳了呢！
再次讓老爺子喫一口，老爺子勉強張開口，含在嘴裏，從左邊搗到右邊，嚼了半天才嚥下去了。
婆婆又要喂一口雞蛋羹，老爺子伸手就擋，頭還搖着。
婆婆就叨叨：“是不雞蛋蒸的老了，明天我蒸嫩點。”說着抽了一張紙給老爺子擦嘴。
蘇雪端着榨的果汁進來，接過婆婆手中的雞蛋碗，卻見碗底巴掌大的雞蛋羹，公公吃了三分之一不到。
把果汁杯遞給婆婆，婆婆一手攬着老爺子的腰，一手端着果汁杯對到老伴嘴邊：“口乾吧！喝點果汁！蘇雪剛榨的。”
吳波爸在喝之前，努力睜了睜耷拉的眼瞼，雙眼深陷，喝了幾口。
婆婆又是哄：“再喝幾口，這東西有營養。”
“爸，今兒不多，也就一百毫升。”
“媽媽我也要喝！”豆豆一下坐起來，依進蘇雪懷中。
“看看，豆豆都想喝！把這都喝完。”
老爺子張嘴，一口氣喝光。而婆婆在幫老爺子擦嘴時，淚水在眼中打轉。
在攙老伴躺下時，婆婆伸手先摸了摸牀上鋪的網套，感覺軟和，才放心的攙老伴躺下，蓋好被子出來時，叮囑不舒服就叫一聲。
老爺子這不容樂觀的情況，好言多語的婆婆這幾天更是愁容滿面，飯量也明顯漸少了。
蘇雪怕呀！公公這樣，婆婆千萬別倒下，倒下她可咋辦？所以就勸婆婆多喫點。
而婆婆嘴裏喫着，時不時就唉聲嘆氣一番，有時喫着喫着還偷偷抹淚。
這天蘇雪正在花店，婆婆打來電話，說老爺子上廁所疼的昏過去了。蘇雪聽了嚇的哭喊着：“媽，媽，我打120，馬上到。”婆婆應着的聲中帶着哭腔。
待蘇雪和呂強開車趕來，老爺子剛好擡上救護車。跟在後面的婆婆，看到蘇雪來了，就像個孩子似的，一遍遍埋怨自己，是她大意了，老爺子不讓她攙，她就放開了，結果一鬆手，剛走一步就疼的暈過去了。
車呼嘯着穿過圍觀人羣留出的道向小區外駛去。
蘇雪一人在急救室門口來回的走，時不時望着出口處。
剛纔在大夫進急救室時，蘇雪說了公公的情況。說完問大夫，老爺子沒事兒吧！
大夫在說之前，擡眼望了望蘇雪說：“你應該聽說過，癌症病人，最後都是痛的折磨走的。”
這個痛字，使蘇雪的眼淚馬上溢滿雙眼，不能言語。
大夫看蘇雪要哭的樣子安慰一句：“這種病就是有錢也沒辦法。”說完進去了。
當門啪的一聲響，蘇雪望着急救室還微微顫的門淚如雨下。
大夫講了，最多也就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
當剛纔在救護車上，看到骨瘦如柴的老公公雙眼緊閉。她嚇的手在抖，心突突的跳，她真的怕老公公就這樣的走了。
想想當年，吳波就突然走了。當她爬在吳波身上放聲大哭的時候，她後悔死了，她如果不要爭，裝着、忍着、讓着，吳波就不會出事。可現實總是在人後悔省悟的那一刻發生了。
公公如果就這樣走了，她真的好怕婆婆撐不住，婆婆會倒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蘇雪淚眼婆娑轉身，婆婆走過來就問老爺子怎麼樣，看那着急的樣狠不得衝進去。
蘇雪勸婆婆：“不會有事，坐下等等。”
坐下來時，蘇雪的雙手握着婆婆的手，就這婆婆時不時冒一句：“都賴我！都賴我。”
那皺眉，撇嘴的樣子，就像個委屈的孩子。
看着蘇雪和她婆婆愁眉苦臉，呂強這種事兒沒經歷過，只能愣坐在旁邊，彎腰低頭看着地面發呆。
門一開的間，三個人齊刷刷站起來。吳波媽急的就問老伴怎麼樣？
大夫理解家屬的情況，就講現在給病人打了鎮痛藥，痛是止住了。等會好了，把開的藥給吃了。
吳波媽一聽打了針就不痛了，問大夫是什麼針？是不是一痛就可以打。
因爲這半月來，老伴半夜一痛的時候，身子就縮的似躬，右手緊摁在腹部，痛的兩眼緊閉，兩眉緊鎖，嘴裏吸哩着口水都下來了？
看着老伴痛苦的樣子，她急的伸手移老伴的手，一移開，自己的手就揉着，來回的搓。
昨晚上老伴痛的額上都出汗了，她擡手拿抽紙擦時，含着淚說要不去醫院吧！
老伴卻有氣無力叮囑，這幾天先不去，等那天痛的實在不行了再去醫院吧！
她就爭辯，有不是沒錢。
老伴爭辯，這種病得上有錢也救不了，能省省點吧！又說等那天他真的不行了，就叫個救護車送醫院。要死也要死在醫院，那樣一走，就不會有太多麻煩事了。
她聽了，右手給老頭子搓着揉着，左手背動不動就抹淚。說她不同意，真走了，她要把老爺子運回鄉下，吹吹打打辦個喪事。
老伴聽了就訓她，人都死了，就一把灰，沒兒沒女的，就別折騰了。到時開春天氣暖和了，在墳地裏挖着坑把骨灰匣埋了就行。
她一聽這話，淚水止不住的流，嚷：“不火葬，要土葬。人不受罪。”
“都死了？什麼罪不罪的！就別瞎折騰了。”老伴說完，痛的頭都耷拉下去了。
現在大夫說，打了針就不痛了，她高興，只要老伴一痛就可以打針。所以問：“是不一痛就可以打！”
“這要看情況！”大夫說完要走。
吳波媽追問：“我老伴他還有多少天？”
“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你們隨時做好準備。”大夫說完走了。
婆婆望着大夫的身影，嘴脣抖動了幾下，淚水就下來了。本攙着婆婆的蘇雪，埋過頭，抹眼淚。
在進病房時，蘇雪攙着婆婆的手能感覺到，婆婆的手在顫抖，步子走的很慢。但走到病牀，看到兩眼緊閉，戴着呼吸機，吊着液體的老伴。吳波媽嚇的腿都軟了，就勢靠着牀邊的小椅子坐下。一坐下，就雙手抓住老伴的手，捋着，搓着。
老爺子不能說話，其他人也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說啥？婆婆摸着老伴的手，又抹淚了。
蘇雪在進門看到老公公渾身插滿管子的那一刻，眼淚就下來了。現在與呂強緊挨着站一起，禁不住頭依在呂強肩上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