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縹緲風煙錄 >第八十一章 不見五指睜眼瞎
    第二天一早,張寒城一如既往的去井邊打水,洗漱,在廚房裏忙活。

    只是忙碌了許久,才終於意識到風九夭已經離開了。

    張寒城突然發現,好像自到大,每一個他所珍視之人,都彷彿是匆匆過客那般,總是會突然間就離他而去。

    年幼時將他養大的老乞丐如此。

    其後遇到的七道人是如此。

    段思平是如此。

    趙九重是如此。

    風九夭也是如此。

    這種突兀的離別感,縱使會讓張寒城感到不適,只是離別的次數多了,漸漸的人似乎就要更堅強了幾分。

    從一開始的悲痛,再到悲傷,再到傷感,而後又變作哀傷。

    或許哪一天,再遇見離別,也就沒有這些複雜的感情了。

    張寒城包了一些窩窩,現如今還有瘋僧法明沒有離開他,或許……有一天瘋僧法明也會離開。

    想到這裏,張寒城就忍不住又多放了兩個窩窩在布包裏面。

    ……

    將重劍背在身後,張寒城打開了道觀的門,準備去熊洞那裏找瘋僧,順便看看能否將他帶回到道觀裏來,此刻風九夭走了,也就不再需要發愁瘋僧會不會大打出手了。

    只是才關上了道觀的門後,張寒城的耳朵卻突然間的動了動,目中也微微的閃過了一絲訝異之色。

    他似乎聽見了道觀裏有異常的響動聲,但是並不確定,停在原地等了片刻,沒有再聽到聲音,這才覺得可能是聽錯了。

    張寒城擡起腳步,緩緩地走向了密林深處熊洞的方向。

    不過,行走了一會兒,他就又聽見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等到他腳步停下後,那聲音就又不見了。

    張寒城轉過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正有幾隻野雀從樹上拍打着翅膀飛起,一些雪花飄飄灑灑的落向了地面。

    沉吟間,張寒城目光一閃,看向了通向熊洞方向,他每日行走留下的足跡,於是這才又循着足跡,緩緩的向前行去。

    終於,張寒城來到了熊洞前的空地所在,只是他卻壓低了腳步,沒有去熊洞中將瘋僧叫出。

    只是提着布包,隨手一蕩,將布包丟在了那塊大石頭上。

    自身則是擡手,緩緩解下了背上的重劍。

    他察覺到了有人在背後跟隨的聲音,原本是不太確定的,直到他見到了那幾只野雀從樹上飛起,才真正的確定了這件事情。

    野雀是一種很奇特的鳥,它們一般情況下不會被驚飛,尤其是遇見了人的時候。

    只要人不接近它們,野雀反而總是會歪着頭試着跟人去對視。

    而當野雀拍打着翅膀飛起,有些驚恐的時候,那就代表一定是有什麼接近它們了。

    只不過,張寒城一直都是沿着這條路走,早就留下了足跡,換其他的方向,也必然暴露了瘋僧法明的所在。

    雖然不知道這其中具體的情況,但張寒城很清楚昨天風九夭說話間,提過一次瘋僧,再加上他已經明確了慕容龍城在這其中的某些關聯,自然而然的就知道,對方很有可能不是衝着他來,而是衝着瘋僧法明而來。

    只是,張寒城一時間又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引走對方。

    解下了重劍之後,張寒城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並沒有像是往常一樣練習劍法,而是自顧自的抓着重劍走向了熊洞當中。

    熊洞裏十分漆黑,在熊洞的深處,瘋僧法明正睡在一邊的地上,洞穴的一角,則是先前那具黑熊的屍體。

    瘋僧聽見了張寒城的腳步聲,緩緩的從地上坐了起來,看着張寒城撓了撓頭。

    張寒城微微一笑,對着瘋僧做了個噓的動作。

    然後便躡手躡腳的竄到了那熊屍的一側,他身子雖然高了許多,但蹲下身後,還是能夠輕鬆隱藏在熊屍背後。

    瘋僧十分詫異,好奇張寒城在做什麼,突然間起身,大步流星的跑到了張寒城身邊,蹲在了張寒城的一側撓着頭。

    張寒城衝着瘋僧眨了眨眼睛,再次把手指放在了嘴邊,輕輕地噓了一聲。

    然後,他便心的冒出了個頭,從熊屍的一邊,看向了山洞外面。

    這種做法讓瘋僧摸不着頭腦,但他是瘋傻之人,覺得好玩的同時,倒也真的保持着安靜。

    片刻後,張寒城突然間看到,有兩道身影從熊洞前面飛快的跑了過去。

    瘋僧同樣看到了這一幕,但並未兇悍的跑出去,而是撓了撓頭。

    只見一道身影,突然間蹲在了熊洞的一邊,悄悄的伸了頭出來,朝着熊洞內部張望了起來,只是熊洞內十分漆黑,就算藉着光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反倒是張寒城這邊,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人鬼鬼祟祟的模樣。

    此人有些詫異的看了半天,卻發現張寒城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靜謐之下,張寒城卻聽見了外面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你看什麼呢?人呢?”

    那在山洞一角的人撓頭,縮回了腦袋,聲道:“怪了,人剛纔進來了,但是又沒了。”

    “他可能發現我們了……之前路上的時候,他就總回頭看。”

    “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直接通知人過來就是了,原本根本不用這麼麻煩,直接把他抓住就行了。”

    “好吧。”

    張寒城聽着這兩人的竊竊私語,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他知道遇見了麻煩,但是他原本就是個乞丐而已,哪裏遇到過這種事情?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知所措了,繼續留在這裏,肯定是要出問題的,這兩個人不知道要叫多少個人過來。

    瘋僧用大手撓着頭,有些不明所以。

    換做平時裏,如果是瘋僧一個人在,有這麼多人跑過來,那恐怕就要衝出去大殺特殺一頓了,但是此刻張寒城的做法,實在是讓他好奇到了極點。

    張寒城正茫然應該怎麼辦的時候。

    卻聽見熊洞之外響起了嗖的一聲,跟着又是一道爆響。

    正是穿霄箭的聲音。

    與此同時,只見兩個穿着黃色衣袍,其貌不揚的中年人站在了熊洞門口處。這兩人都手持着一個拂塵,像是道士,但是卻又不是道士。

    一個黃袍中年人留着山羊鬍子,身材幹瘦,另一個則面黃無須,臉上有一顆黑痣,上面還有一撮毛。

    留着山羊鬍的黃袍中年人直接開口道:“子,快出來吧,我們已經看見你了,當我們是瞎子麼?”

    張寒城意識到這句話是跟他說的,撓了撓頭,但不知道該回復什麼。

    兩個黃袍中年人站在熊洞門口,也沒想到張寒城連話也不說一聲。

    “子!你聾了?叫你從洞裏出來呢!你不出來的話,我們就進去了。”留着山羊鬍的那個有些不耐煩道。

    一側面黃無須的中年人開口道:“會不會是你剛纔看錯了,他沒進洞裏面?人跑了?”

    留着山羊鬍的中年人道:“你當我是瞎的?我看着他抱着個黑棍子走進去的。”

    張寒城聽到這兩個人爭執起來,也沒有說話,一側的瘋僧倒也出奇的乖巧,絲毫沒有衝出去把這兩個人打死的意思。

    面黃無須的中年人道:“一定是你看錯了,否則這麼半天怎麼能一點聲音都沒有?那子不過是個娃娃,諒他也不能怎麼樣,直接進去把他抓出來就行了。”

    留着山羊鬍的中年人捻着鬍子,道:“哼,那就聽你的吧,但是出來之前聖使大人可不是這麼交代的。”

    面黃無須的中年人又試着對熊洞喊了聲:“子,你聽見了麼?我們兩個這就要進去了。”

    說着,這兩個黃袍人一前一後,抓着手中的拂塵直接走進了熊洞當中。

    山羊鬍中年人看了一眼黑熊屍體,頓時嚇了一跳,驚得退後了一步:“這……還是個熊窩,怪不得如此騷臭。”

    面黃無須的中年人也被熊屍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跑,但發現黑熊是死的,就沒有動作,他將目光移開,盯着熊洞深處,道:“子!我們兩個已經進來了,快點出來吧!”

    山羊鬍中年人盯了半晌,奇道:“誒?人呢?這裏好像真的沒人。”

    趁着兩個人不注意,張寒城捧着重劍,蹲着身子,從黑熊一側繞了出去,後面瘋僧學着他,一邊撓頭一邊跟了出去。

    等到了熊洞口,張寒城又蹲着身子,直接竄出了熊洞,瘋僧緊隨其後。

    兩個黃袍人站在熊洞裏面摸不着頭腦,只覺得張寒城好像一下子就人間蒸發了,明明看着他進來的,可是此刻卻又看不見人了。

    山羊鬍中年人道:“不應該啊,我我是真真切切看着他進來的。”

    “你是真瞎了!他肯定沒進來過,現在說不定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面黃無須的中年人鬱悶道。

    此刻,張寒城已經帶着瘋僧藏到了那大石頭的後面,遲疑了一下,跳到石頭上把裝窩窩的布包又拿了下來,遞給了瘋僧。

    瘋僧看到了布包,趕緊一把拿了過去,然後便開始撿出窩窩,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張寒城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是就這樣帶着瘋僧回到道觀?

    如果回到道觀的話,這些人應該還會去道觀吧?

    但是,如果不回道觀,又能去什麼地方?

    正想着,只見到足有二三十個穿着黃袍的人從一側的林間鑽了出來,這些人手上都拿着棍子,腦袋則都是戴着黃色的帽子,看上去跟那兩個黃袍中年人差不多,但又有些不太一樣。

    只見山洞裏,山羊鬍中年人走了出來,道:“你們剛纔可看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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