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刻忽然不忍,其實更殘酷的真相還沒有說出來。
他很想搜腸刮肚的想出一個辦法,告訴唐凌讓彼岸留下也有希望,但事實就是沒有辦法,更不可能欺騙。
所以張天到底搖了搖頭,而且用更加堅定的語氣告訴唐凌:“絕對沒有任何的辦法,而且她走這件事情刻不容緩。”
唐凌的表情終於崩潰了,毫不掩飾的崩潰。在這一刻,那個無所不能,在任何困難面前都不會倒下,堅強的讓人感覺無法撼動的唐凌,讓人覺得就像一灘爛泥。
他喃喃自語:“我不想分開啊,不想分開是錯的嗎?爲什麼要這樣?”
張天轉頭,人,到底是因爲情感而強大?還是情感是人永恆的弱點?
他沒有答案。
原本冷笑的薄姑,反而在此時看向唐凌的目光柔和了幾分,她罕有的嘆息了一聲。
唐凌雙眼通紅,他再次轉身,走向了薄姑,這一次沒有人阻止他。
在距離薄姑五六米遠的地方,他停下了腳步。
“如果她留下,後果是有多嚴重?”
“你帶走她,還會將她帶回來嗎?”
這樣帶着幾分幼稚,甚至語氣中有着哀求的話,根本不該從唐凌的口中說出,但可笑的是唐凌沒有得到薄姑的回答。
並非薄姑殘忍,而是有時候什麼都知道,還不如不要知道。
唐凌的倔強來自於彼岸,而唯一能擊敗唐凌倔強的,也只有彼岸。
之前,熱烈的戰場變成了死一般冷清的現場,突如其來不能改變的分別就在眼前。
沉默,沒有人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飄忽的來一句這就是命運嗎?
整整兩分鐘過去,唐凌的目光終於從薄姑臉上移開,他知道得不到答案了。
以他的聰明其實不用細想也知道,留下彼岸的後果可能會嚴重到他不能承受。
他深深的看着彼岸,又再次望向薄姑:“能讓她醒來嗎?我想要和她告別。”
而薄姑還沒有答話,唐凌忽而焦慮的說道:“不,不。別讓她醒來,就這樣離開吧。”
薄姑沉默的帶着彼岸轉身。唐凌又立刻追上了薄姑,拉住了彼岸,猛地將彼岸抱在了懷中。
薄姑沒有阻攔,更沒有說話,只是放開了彼岸,轉身跳上了港口在浪濤之中漂浮的一艘小船。
“等下把她帶來。”這句話是薄姑對無臉翁說的。
無臉翁點頭,而唐凌單手抱着彼岸,全身顫抖,在那一刻所有人都覺得唐凌失去了全部。
“我沒有辦法變成害你的人,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我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我的決定是讓你離開。所以你不要擔憂我..我不願意。”
“你安心的等着,我不會放棄,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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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凌不會放棄什麼?
他沒有說完這句話,因爲在彼岸身上不想要放棄的東西太多,又哪是一句話能夠表達的?
而太過在意,便不肯說錯半個字,不能放棄的心意傳達給她就可以了。
一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當那一艘小船漸漸飄遠的時候,天色已微明。
他的心情無法與任何人言說,腦中盤旋的卻只有一件事和許多細節的碎片。
這些細節的碎片全部都來自於那個時空碎片,完整的拼湊起來答案便就清晰——其實,彼岸從來不願意離開那片時空碎片。
她早就知曉了一切,她只是爲了成全自己。
而再有一次機會,自己是否還會選擇離去呢?唐凌腦中盤旋的就是這件事情,他忽然心酸又心痛的發現,如果彼岸從來未曾開口明確而堅定的說出想要留下,可能....
想到這裏,唐凌忍不住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卻發泄不出胸口的那股悶疼。
原來自己是被彼岸疼愛着,但自己卻在自以爲是。原來這世界上最難衝破的便是這自以爲是...
唐凌很痛恨此刻還能想清楚所謂的道理,這些只能帶給他更大的痛苦。
“把他打昏。”不遠處,張天看着唐凌的背影,輕聲對黃老闆吩咐了一句。
再這樣下去,唐凌的意志會毀於巨大的痛苦和悲傷。唯一的辦法是想辦法打斷他。
“你去才能萬無一失。”黃老闆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第一他的確沒有把握,第二他可不想唐凌恨他。
張天無奈,只能再次利用空間法則突兀的出現在了唐凌的身後,果斷的出手,打昏了唐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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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線已經在天際漸淡,偌大的黑暗之港也只剩下一片模糊建築尖頂。
小船安靜在海中滑行,有一種淡然從容的意味,似乎根本不在意對於人們來說算是危險之地的海域。
船槳撥開浪濤,‘嘩啦啦’的聲音重複的響起,和彼岸眼角不停滑落的淚水像是形成了一種奇異的默契。
無臉翁有些於心不忍,含糊不清的說道:“快看不見黑暗之港了,你起來,最後再看一眼吧。”
薄姑聽聞冷笑道:“看多少眼也只是徒增傷心罷了。”
可是無聲的,彼岸還是坐了起來,朝着黑暗之港的方向看去,雙眼儘管被淚水模糊,但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哀傷,就算透過淚光,也依舊能清晰的看見,讓人心疼。
薄姑似乎並不喜歡彼岸這樣,她語氣清冷的說道:“這一走,幾乎沒有再見的可能,如果可以還是趁早放下。”
彼岸眼中蘊含的淚水一下子滴落在海中,然後被浪花翻卷着吞噬,立刻就沒有了蹤影。
就像她與唐凌的所有羈絆,都沉入了海中,幾乎沒有再找回的可能。
但就算這樣...
彼岸抓着船舷的雙手似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艱難的轉頭,帶着一絲微薄的希望詢問,神情就如唐凌走到薄姑面前詢問一般。
“當初並沒有說,和你們走就不會再回來了。”
薄姑嗤笑:“難道你沒有預感嗎?如果只是隨便走走,你又何必難過?不要忘記,你是厄難基因鏈。”
此時無臉翁咳嗽了一聲,看着薄姑微微搖頭。
他到底有些於心不忍。
薄姑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其實她並沒有刺痛彼岸的意思,只是根據過來人的經驗,想要彼岸早一些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