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港在下午時分,下起了雨。
這是海邊難得的細雨,下得綿綿密密,下得悠長又幽寂。
長居海邊的人都知道,即便是進入了紫月時代,這海邊也是極難有這樣綿密的,一直下的小雨。
因爲海邊兒的雨都是一陣一陣的。
盯着窗外的細雨,唐龍眼中溢滿了深情,又帶着滿足,還帶着一絲絲難以置信的不安,看着身旁的彼岸。
彼岸很安靜,似乎又變回了那個不愛說話的冰冷少女。
可這樣的彼岸莫名的讓唐龍安心。
何況,此時彼岸正在很仔細的,一根一根的幫唐龍挑着昨夜刺入掌中的木刺,然後一點一點的塗抹上藥水,再拿來乾淨的繃帶幫唐龍將傷口包紮好。
“彼岸,你真的是彼岸嗎?”唐龍看着彼岸,忍不住輕聲的喃喃自語。
彼岸很安靜,也不答話,幫唐龍包紮好了傷口,就這樣坐在唐龍的身邊。
昨夜,唐龍以爲從此以後,他不會再見到彼岸了。
因爲如此,所以他放肆的發泄,說盡了狠話。
他等待着,等待着今天天亮,手下的人就來告訴他,彼岸走了,去到了唐凌那裏。
所以,唐龍一夜無眠,紅着眼睛度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
他對未來設想了很多,無論怎麼想都是錐心刺骨的疼痛,就比如說他必須要遠遠的望着彼岸和唐凌親密的在一起。
直到他某一天殺了唐凌,然後和彼岸從此成仇!
可就算從此成仇,也好過看着唐凌擁有彼岸,不是嗎?
唐龍絕對承認自己的偏激,情願將所有人都拖入仇恨,陪着自己痛苦。
因爲,他就不曾得到過公平,爲什麼要讓他寬容?要讓他慈悲?
在昨夜,唐龍認爲自己已經徹底的投入了魔鬼的懷抱,接受了完全的黑暗。
但,從今天早上的第一聲敲門聲響起,一切都顛覆了,一切都像夢幻。
打開門,彼岸站在門前,端着早飯。
儘管只是下人做的早餐,可這樣的事情畢竟是第一次發生。
彼岸努力的微笑,儘管不是唐龍口中所說的,像對着唐凌那樣的笑,可彼岸已經盡力了。
唐龍想要的公平。
兩人相對着,沉默的喫完早餐。
彼岸就一直呆在唐龍的身邊。
唐龍看書,她就坐在窗前看雨。
唐龍忙碌,她就安靜坐在一旁看書。
唐龍幾次想要開口,彼岸就看着唐龍,等待着他說話。
可唐龍什麼也說不出來,他覺得自己是在夢中,如果一開口,是不是夢境就會破碎?
而想起昨夜對彼岸所說的話,唐龍就一陣一陣的心疼。
彼岸其實沒有騙自己,她也是在意自己的。
到了下午,唐龍要出門了,不管彼岸如何,他的路還是必須要走下去,他要見零。
接着,他會去敲響亡徒擂臺的死亡之鐘,這是他和唐凌的恩怨,他不可能讓別人認爲昨日打擂那個人是他,不管這件事是給他帶來了榮譽也好,聲望也罷。
他唐龍不用別人來給他堆砌名聲。
彼岸開口了,唐龍以爲彼岸做這一切是爲了阻止自己,說服自己。看吧,到底是爲着唐凌
但沒有想到的是,彼岸開口的那一句話卻是‘你想要出去,手上的傷不處理一下嗎?’
唐龍愣住了,他想要等待着彼岸說出下一句話,可是彼岸沒有再多說,而是靜靜的看着唐龍,目光坦然。
“好,是要處理一下。”唐龍的心頓時軟了,化成了一絲絲的感動。
他叫來下人,想要處理傷口。
彼岸從來沒有爲這樣的事情去在意,牽掛過但沒有人責怪她,也不忍心責怪她,因爲彼岸就是這樣的女孩子。
彷彿那個冰冰冷冷,不融入世間,也沒有世間一切正常處事能力的彼岸纔是彼岸,纔是合理的。
可是這一次,彼岸並不合理。
她開始親自爲唐龍處理傷口。
唐龍的喃喃自語並沒有得到彼岸的回答,他又開始不安,但看着手上包紮整齊的傷口又覺得安心。
他試探般的開口“我要出門了,你呢?”
“我和你一起,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彼岸回答的很直接。
“我去零那裏,你不能進去。”
“那我等着你好了。”
“你不會去?”唐龍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憂傷,等着自己的時候,彼岸是不是會理所當然的去找唐凌?
“我不會去找唐凌。今天不會去,明天也不會去,我想之後應該都不會去”彼岸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心疼的感覺,當她想去的時候,唐凌還會依舊如故的對自己嗎?
她昨夜瞭解了許多的事情。
她原本就聰明,只要她願意去了解一些事情,都是可以瞭解的。
所以,她知道待星城也就是星辰議會和唐凌的對立,甚至知道了唐龍和唐凌的那一次對決。
就算沒有唐龍,唐凌知道了一切後,會接受自己嗎?而且因爲很多原因,自己的立場不會改變。
雖然,雖然啊,自己不會參與,也沒有興趣參與到勢力的紛爭仇殺中,可是關鍵的時刻呢?
彼岸想起了那個身影,他對自己所說的話。
關鍵的時刻,彼岸是星辰議會的人。
可是可是她還是沒有辦法去和唐凌敵對的,甚至如今所做的一切的決定,只是天真的爲了將來能保留一絲可能,讓自己能夠自由的,就像昨天那樣面對唐凌的樣子。
不問是非,一切隨心。
原來世界那麼複雜,原來情緒的牽絆那麼多,自己曾經的隨心只是天真。
一天,只是鮮活的存在了一天。
這個念頭深深的紮根在了彼岸的心中,就像昨夜的決定那樣,已經深深的紮根在了她的心中。
彼岸是不會說出自己的這般心事的。
唐龍也不可能瞭解,只是當他聽到彼岸的答案時,忍不住就想要去拉住彼岸的手,他太激動了。
彼岸本能的躲開了,沒有辦法,那只是本能。
可唐龍已經不再計較,現在!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就像在夢境中一般,他不敢再要求更多,他只是追問道“真的嗎?”
“真的。”彼岸很直接的回答了,她是很久很久都不會再去見唐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