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日耳曼涅槃 >第386章 抗擊
    寒風呼卷,吹來濃烈嗆鼻的硝煙氣息,荒莽原始的雪地上彈坑密佈,殘屍攢集,儼然一副人間地獄般的場景。偶有幾聲悽切悲慘的哀嚎從屍體堆中響起,聲音中充滿了絕望和痛悔。遠方的松林在炮火中燃燒起來了,與晚霞一道照亮了大片戰場:灰燼飛舞間,彷彿在用最後的絢爛爲那些瀕死的士兵送行。

    芬蘭少校奧爾瑪虛弱地背倚在戰壕中,粗重的呼吸聲像是拉破了的風箱一般,他厚實的冬衣腹部已經被血液染成了黑紅色,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奧爾瑪看了看周圍,十幾名戰後餘生的芬蘭士兵同樣精疲力竭的倒在了掩體裏。他們身上幾乎都帶着傷,狼藉髒破的軍服清晰顯示了他們剛纔經歷了怎樣的地獄洗禮。

    “營長,這已經是俄國人今天的第7次進攻了。如果他們再來一波攻擊,單靠我們剩下的這點人是根本守不住谷口的!不如……”一名背靠在奧爾瑪旁邊的男子艱難開口,沾滿泥土的軍服上依稀可見到上尉肩章的邊緣。聽得這番話語,芬軍士兵都忍不住看向了親臨火線的奧爾瑪,雖然大家都沒有說話,但那一張張疲憊臉顏上流露出的期待與渴望,卻將他們的內心完全表現了出來。

    當前,自己所處的這片區域是卡累利阿地峽中常見的複雜地形:險峻的斷崖丘陵和一片原始沼澤將眼前的地表分割開來,僅有中間三百多米寬的天然谷口地勢稍平,可供大批部隊通行。對於任何一名基礎紮實的陸軍軍官來說,這都是實施阻擊的理想地點,第27步兵營也順理成章的在一週前得到了駐防谷口的任務,以保障後方7公里處的交通樞紐不受到敵軍的威脅。

    作爲一名用20年時間從列兵一步步做到營長少校的老軍人,奧爾瑪很好利用了這裏的地形以揚長避短。山崖中佈置的偵察崗哨視野開闊且難以被發現,3個機槍陣地火力相互交織,既覆蓋了正面谷口,自身又有凍土岩石作天然屏護。各步兵連也是依地形展開,彼此間都能有足夠的策應與支援。

    按理來說,如此部署的第27步兵營完全能擋住3倍以上敵軍的強攻,然而令芬蘭士兵完全沒料到的是,敵人實在是太多了。自從昨天上午他們打退了數百名蘇軍的試探性偵察之後,隨即而來的便是怒海咆哮般的雷霆猛攻:蘇軍在一次次衝鋒中的兵力已然增加到了2千人,且伴有大量炮火轟擊甚至是空中支援。奧爾瑪完全能夠確定,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敵人最少都有2個整編團,而如果不是這片地區無法展開過多的部隊,自己甚至極有可能已經遭到了十倍敵軍的致命攻襲!

    感覺敵情惡劣的奧爾瑪在昨天下午就向團部求援,然而電話那一頭傳來的,卻是絲毫不亞於自己這邊的驚天爆炸聲。團長幾乎是吼着向奧爾瑪告知,此刻蘇軍在各處防線上均發起了強大攻勢,現在他連自己的警衛班都派去了前線,除了1個通訊排外再無一人可調。最後,奧爾瑪還接到了團長的死命令:自己必須堅守陣地3天,從而爲全團主力的有序後撤撐起足夠的空間。

    “算上還沒有結束的今天,也不過才第2天而已……”奧爾瑪感受着腹部傷口的撕裂劇痛,心中涌出一片絕望和無力。雖然第27步兵營只打了兩個白天,但卻已經和火力人數均遠勝於自己的蘇聯軍隊進行了多達13場激烈的搏殺。原先六百多人的隊伍此刻只剩下不到300名殘兵傷員,連自己這個營長都衝到了一線。重機槍排的彈鏈也見底了,剩餘彈藥已完全無法再支撐起上幾次那樣的長時間高強度防禦。就憑這點殘餘力量,要想再擋住敵軍一輪攻擊幾乎需要出現奇蹟!

    真的需要撤退了麼?奧爾瑪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僅從這片地區的戰況而言,自己確實可以後撤了。先前蘇聯人十餘次不惜代價地強攻自己精心佈置的防線,在交叉火力之下蒙受了巨大損失:粗略數去,此時密集陳躺在戰場各處的蘇軍遺骸便至少有1200多具,再加上對方敗退時搶回去的衆多屍體,蘇聯士兵的陣亡數沒有2千也有1千8。放在整個2月和3月間,這已經是非常可觀的戰績了。

    自從蘇軍在2月初完成調整,併發起新的猛攻以來,芬軍在這個後勤和戰術都獲得了強化的對手面前,就再沒能打出去年12月間那種超過1比10的血虐。每次交手,芬軍的戰鬥都較以往來得事倍功半,一些芬軍獨有的優勢都被蘇聯人彌補和解決。蘇聯人用白色軍服代替了先前在雪地裏無比顯眼的橄欖綠,並挑選來自西伯利亞冰原的士兵組成滑雪部隊,專門應對芬軍雪橇營對其補給線的襲擊。

    儘管蘇軍的整體官兵素質依舊慘不忍睹,大大小小的部隊打起仗來均錯漏百出,但憑藉鐵木辛哥這位鐵砧派大師層層推進的堅穩戰術,芬軍仍然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與擁有絕對火力、兵力優勢的敵軍進行正面消耗的困境之中。現在,芬軍能和對手打出1比5的交換,就已經屬於不錯的結果,畢竟雙方的火力差距實在太大,芬軍的每一場戰鬥幾乎都是在暴風彈幕中艱難防守!

    看到眼前傷痕累累的疲憊士兵,心中悲沮的奧爾瑪幾乎就要下意識的點頭答應撤離,然而想起團長昨日在電話中對自己的重託,奧爾瑪瞬間就從消極和絕望中驚醒了過來。且不說自己擅自撤退無法向上級交代,光是從軍事角度出發,自己目前防守的陣地也不能輕易放棄。從這個谷口往後三四公里,都再沒有實施阻擊的理想地點,最重要的是蘇聯人就能順着這條蜿蜒雪徑直刺向己方交通咽喉,甚至可能將兩翼的友軍都裝入包圍圈中!

    “士兵們,我們身下的土地即是祖國。如果芬蘭在這場戰爭中滅亡了,自由和尊嚴將永遠淪喪。到那時即便我們還苟且存活着,又怎麼去面對那些爲了抗擊赤色侵略者而死去的英雄戰友?”奧爾瑪此刻心中再無一絲悲涼與恐懼,眼眸中閃耀着的是前所未有的毅然和堅定,“我願意和你們共同戰死,以保衛祖國和民族能夠永世長存!”

    “嘶……”尖銳的呼嘯聲再度從風中響起,隱約可見有無數小黑點正從天空向己方急速襲來,奧爾瑪只來得及在躲進掩體途中叫了聲臥倒,緊接着他的聲音便被震耳欲聾的爆炸所淹沒了。幾乎每過一秒鐘,就有一發炮彈在雪原上激撞起沖天火光。

    彈片飛舞,土礫四射,地面當即被炸開一個個焦黑棕黃的大坑,並在受熱融化的雪水浸泡下形成了泥塘。隨着北半球暖春的來臨,地處寒帶的卡累利阿的氣候也開始回升,此時這裏的雪地已遠不如3個月前那般厚實堅硬,而那些被炮彈炸出來的泥坑,也無法像隆冬時那樣在第一時間迅速凝結。

    溼滑的戰壕裏,被奧爾瑪重新點燃了鬥志的芬蘭士兵已無人再有撤退之心。他們徑自檢查手中的武器,與身旁的指揮官共同等待着可能是自己最後一場戰鬥的來臨。蘇軍的炮火轟擊和往常一樣,雖然氣勢狂烈但卻效果寥寥,大量炮彈根本就沒有落到目標陣地上,只是將周圍的積雪硬土炸成了一片片泥濘沼區。蘇軍炮兵的低劣素質再度在戰鬥中暴露無遺,而這也正是嚴重缺乏重火力的芬蘭士兵能夠違背“常理”,屢屢在炮火覆蓋後得以生存下來的主要原因。

    兇猛的炮火持續了近二十分鐘,天地逐漸變得安靜了下來,正當奧爾瑪探出掩體準備觀察敵軍動向時,七八架雙翼飛機陡然在空中映入了他的眼瞳。這些飛機均噴有醒目的紅星標誌,兩翼和機身下方掛着顯眼的炸彈,對於毫無防空火力的殘餘芬蘭士兵而言,它們就是高居於雲端之上的神靈主宰!

    “真該死!”奧爾瑪目眥欲裂地望着在低空恣意飛掠的蘇聯戰機,臉上又是恨怒又是無奈。從戰爭爆發到現在,整個芬蘭軍隊就一直拿蘇聯空軍沒有什麼辦法:芬軍極度缺乏精貴的長身管高射炮,自身空軍又只有寥寥幾十架飛機,除了能在個別時候打打游擊威懾一下對手之外,幾乎完全讓蘇聯人統治了空天。

    在之前的戰爭中,由於恰逢隆冬,蘇芬前線每天的白晝只有5個小時,蘇軍的空中壓制還不那麼強烈。然而到了今天,白晝時間已延長到7個小時,蘇聯空軍明顯變得活躍起來,開始更有力的頻繁參與每一場進攻作戰。若是放在12月,下午4點的天早就黑了,蘇軍根本連這波進攻都組織不起來。現在奧爾瑪只能寄希望這幾架敵機能因油料限制而儘快離開,不要對己方士氣造成毀滅性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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