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日耳曼涅槃 >第438章 求和
    陽光明麗,白雲絮絮飄飛,巴黎東部的巴士底廣場前,無數法國市民在這裏駐足聚集,等待着本國新政府將要發表的公告聲明。只是,相比於此前任何一次收聽廣播,今天廣場周邊的畫風場景已經出現了根本性轉變。一面面巨幅紅底萬字旗像是幕布般從中央銅柱頂端垂下,向法國人恣意張揚着自己的存在;近百名德軍士兵則在廣場周邊談笑旁觀,全然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後花園。

    “該死的德國骯髒野獸,你們在巴黎的日子呆不長了!”一名大學青年在人羣中咬牙切齒地開口,目光中滿是憎惡仇恨之色。作爲法國人民反抗殘暴專制的象徵,這座在巴士底獄遺址上建立起的廣場,無疑是法蘭西文明的驕傲圖騰,然而此時的它卻被德國野蠻醜陋的萬字旗玷污,那刺目的猩紅色彷彿利刃般在他心裏狠狠抽割。青年雙拳緊握,像是在對自己打氣一般期盼道:“一定是波爾多政府的反攻宣言,強大的法軍不日就將光復巴黎,殺光德國強盜!”

    聽得青年的話語,旁邊市民們都不禁面露希冀。雖然巴黎現在的確是落入德國手裏了,但西線戰端爆發至今也纔不過5星期出頭的時間;要說法軍這麼快就被徹底打敗,無數法國人在潛意識裏就絕不承認這個荒謬至極的局面。因此,當前巴黎的陷落,最可能的情況還是法軍因爲戰略後撤的需要,而主動選擇放棄。等到法軍重整力量過後,就會向巴黎方向發起強大的反擊。

    略顯躁動的氛圍中,旁邊一名中年人嘴角微撇,看向青年的目光中滿是譏嘲與不屑。這種象牙塔裏未諳世事的學生實在太年輕了,連同一幫愚民在內都幼稚到了可笑的地步:這羣人也不想想,如果即將宣佈的真是法國政府的戰鬥號召,那麼德軍怎麼可能允許電臺正常播報?在目前情況下,公衆場合傳遞的信息只可能是對德國有利的,廣場旁邊那幾十個氣定神閒的德國兵就是最佳證明!

    至於法軍能否奪回巴黎,中年男子直到現在也沒有看出絲毫端倪。因爲如果法軍現在能威脅到這座舊都,巴黎城內的氣氛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寬鬆——屆時德軍必然會大建工事將這座城市要塞化,同時對城中居民實施軍事化高壓統治。要知道,只有法國人才會捨不得巴黎遭受戰火,德國人破壞起來可沒有任何壓力!

    “茲……”嘈雜的機械聲音從廣播裏響起,使廣場上的法國民衆迅速安靜下來,人們屏息凝神,緊張等待着即將要公佈的政府宣言。很快的,法國市民們聽到了一個陌生而蒼老的聲音,其語氣沉重,彷彿是在葬禮上唸誦悼詞的神職人員。

    “法蘭西公民們,我是新任內閣總理、陸軍元帥亨利普-貝當。現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你們宣告。今天清晨,我已經通過西班牙大使,向德國發出了停戰請求。作爲一名士兵,這是個極其痛苦的決定。然而局勢迫使我不得不這樣做。當前唯有停戰,才能使法蘭西的士兵和人民免遭毀滅的浩劫。……”

    貝當低沉凝肅的聲音緩緩傳出,在整個巴士底廣場上空籠罩盤旋;剛纔那名切齒詛咒德軍的大學青年頃刻間變得面色慘白,腳下踉蹌了幾步,險些一跤坐倒在地。他嘴脣顫抖,口裏反覆唸叨着“這不是真的”、“法蘭西怎麼會失敗”之類的言語,然而貝當在廣播裏的每一句話,無不都在狠狠地扇着他的耳光!

    “……從即日起,全體國民須立即停止對德軍的敵對行爲。這既是拯救祖國於災難之中的最佳辦法,也是你們保住自身安全的唯一途徑。今後,我們還要重建家園,而只有好好活着,才能爲法蘭西的明天做出貢獻。……”

    貝當的宣言並不長,幾分鐘後便告結束,然而法國民衆已然是哀鴻遍野,哭號與啜泣聲傳遍周圍。不少人更是哭得撕心裂肺,紅腫的雙眼怎麼也止不住淚水。法蘭西竟然真的在1個月裏就被打敗了,她引以爲傲的尊嚴和力量已被撕成寸寸碎片,徹底崩潰不在。聯想到1918年法國經過頑強苦撐、最終擁抱勝利的那份酣暢和慷慨,法國人心中便劇痛如針扎:那麼鼎盛輝煌的時代,竟在短短22年後就如水波幻影般迅速消散!

    “只能屈服於德國人的統治了麼?”哀慟中的法國民衆紛紛泛起這個念頭。作爲凡爾登的英雄,亨利普-貝當這個名字在整個法國都可以說是家喻戶曉:當年正是他用百折不撓的頑強和洶涌橫溢的才華,纔將法軍從災難的邊緣拯救而出,可謂是能與福煦元帥並稱的擎天之柱。

    現在連貝當都對局勢絕望了,法國還有什麼打下去的希望?或許1870年的那場劫難存在宿命輪迴,在今天又降臨在了法蘭西民族的身上。

    貝當的投降聲明傳出之後,剛剛從國防副部長黯然去職的戴高樂驀然怒沖霄漢,他大吼着踹飛了眼前的收音機,粗重的呼吸聲彷彿一頭暴怒的公牛。

    誠然,法國當前在本土的抵抗已經式微,但它在非洲還有廣袤的殖民地,再加上陣容基本完好的那支海軍,完全可以和德國繼續打下去。而現在法國政府如此迫不及待地屈膝求和,簡直是將一個大國的尊嚴與底線徹底丟盡:曾經叱吒風雲的貝當看來早已衰老懦怯,背棄了軍人榮光的他再沒有資格帶領法國人民繼續前行!

    眼見身邊的官兵都人心渙散,再沒有抵抗的戰鬥氛圍,戴高樂雙拳緊握,心中的念頭變得愈發明確清晰起來。如果法國還想光榮的繼續戰鬥,唯有效仿波蘭在海外成立流亡政府,號召國內民衆羣起抵抗,同時聯絡海外各殖民地總督,將這些地盤納入抵抗陣營之內整軍備戰。在正常情況下,這項工作應當由一位重量級高層來領銜,然而現在法國政府中不是投降派就是悲觀派,袞袞諸公中竟無一人能挺身而出,捍衛法蘭西民族的榮耀與尊嚴。

    戴高樂心潮洶涌,目光漸漸堅定起來。雖然他不知道東方古國那兩句愛國詩詞,但他現在爲了國家而無視個人禍福榮辱的決心,卻是與之渾然相契。

    6月17日下午,戴高樂向上級請求,允許他到機場送別英軍將領斯皮爾斯。目前英國還有近2萬人在法國土地上作戰,現在法國準備投降,英國人自然也要跑路、以免當俘虜了。本着雙方好聚好散的想法,戴高樂如願以償的獲得了許可。傍晚時分,戴高樂與斯皮爾斯兩人在機場跑道上敬禮惜別,旁邊幾名陪同軍官誰也沒有注意到,兩位將軍用眼神進行的交流暗語。

    當飛機發動引擎開始滑行時,戴高樂突然向飛機狂奔起來,身高將近2米的他腿長步大,十幾秒鐘就追上了尚未完成加速的飛機。旁邊人員個個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此時飛機艙門被打開,斯皮爾斯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他探身伸出手臂,如同電影橋段似的一把將戴高樂拉了上去。

    “戴高樂將軍……搭乘英國飛機走了?他難道是英國人派來的間諜麼!”等到那架運輸機從跑道上騰空而去,幾名法國軍官才反應過來,如夢初醒般失聲大叫道。然而無論怎樣,他們都追不回那架飛機,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在空中逐漸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裏。夕陽下,一衆法國人面面相覷,覺得這輩子自己經歷過的最荒誕事情莫過於此。隨即他們便向上級報告了這一變故。

    對於戴高樂的突然離去,法國當局起初並不以爲意。因爲戴高樂只是個剛晉升准將不滿半月的小角色,而現在法軍已被德國俘虜的將領就有上百名,相比之下,一個區區准將的叛逃無異於滄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考慮到戴高樂平日裏親英仇德的堅定主張,法國當局都認爲他這是在流亡避禍:畢竟,一旦德國人在勝利之後展開清算,戴高樂這些頑固派全都避免不了漫長的牢獄之災。

    然而在次日,英國bbc播送的一條廣播卻令貝當等人愕然失色。在倫敦現身的戴高樂已被丘吉爾奉爲座上賓,前者宣佈成立“自由法國”組織,義正詞嚴地號召法國軍民反抗波爾多賣國政府的諭令,爲了自由和尊嚴與德國人戰鬥到底。同時,戴高樂還號召法國海外殖民領地聽從他的領導,繼續擎起戰鬥的大旗。

    “真是一位勇敢熱血的年輕人。到了今天,他還敢和德國繼續作戰,這份無畏的精神令我們所有人都感到愧疚。”貝當緩緩關上了收音機電鈕,神情間帶有無盡的感慨,“如果是在1914年,他必將成爲法蘭西洞穿敵人的一柄鋒銳長劍,然而在今天,他只會在歷史大勢的狂瀾衝擊中變得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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