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世宦 >第二十三章:說書一張嘴
    有人急切有人欣喜的同時,阮家東府門前有個美須中年端着小馬紮往階上一坐,雙目如電緊盯黑漆描金嵌寶的金絲楠木大箱。

    阮延哲手指憑空指指點點,突然一愣,怎麼比往年多了三個?

    他視線在最後三口金絲楠木箱上逡巡,負責看護那三箱寶物的侍衛忽然瞪他。

    竟然瞪他!知道他是誰麼就敢瞪他!

    不理也罷,他今日心情好,不和喫狗食的人計較。阮延哲腦袋搖搖手指點點,門前寂靜無聲只聽見老鴨子唱曲兒的聲音。

    門房捂着兩耳朵湊過來,挨着他肩膀俯下身子:三老爺,今兒有些反常啊。

    阮延哲摘耳朵一聽果然如此,整條大街密密麻麻佔滿了京城來的丫鬟婆子侍衛,芝麻大小的百姓一個沒見着。

    開天闢地第一回這樣大的排場受到了冷落,阮延哲彷徨四顧:今兒天上掉錢的大喜事他們也不看……

    正說着,東方忽然升起一股黑煙,有浪潮拍岸聲,狗吠聲,屠刀磨石聲,層層疊疊驚天動地而來。

    門房喜得一指:您瞧,來了!

    阮延哲耷拉的眼皮頓時一擡,忙催門房去賬房取今日用的賞錢,後腿一蹬,小馬紮掛在門房屁股上搖搖擺擺進了門。

    那就是阮家三老爺,果真是眼角耷拉嘴角上翹活脫脫吊死……有人趕緊捂住他的嘴。

    阮二小姐是他女兒吧,好稻出良米,若也是這般模樣……

    穿得再好也是副窮酸樣……一家子欺負三小姐一個弱女子,真不要臉……

    咦,阮家今天有客人!

    您纔看見吶,阮延哲被七嘴八舌的一羣人說得分不清東西南北,慶幸還好他們沒瞎了眼。

    阮延哲道:各位父老鄉……

    迎面飛來一根帶泥的菜葉。

    緊接着四面八方數不清的雞蛋菜葉破鞋,如同天女散花般朝阮延哲飛來,唬得他連閃躲的時機都沒有。

    這位兵大哥,來一個?一個後頸插着摺扇的中年男子遞過來一把爛菜葉。

    看守寶箱的侍衛冷麪遲疑一下,接了。

    阮延哲左蹦右跳躲閃,菜市口被砍頭的囚犯也沒他這麼慘的,恰好門房趕到,慌忙用塊黑布往他身上一罩,急急拖進府中。

    查,查,到底是誰四處敗壞本老爺的名聲!阮延哲心疼摸着黏成一綹的美須。

    門房勸道:三老爺且寬心,聽說雞蛋比汲膚膏管用……

    被怒不可遏的阮延哲一腳踹去老遠,他又賤兮兮爬了回來。能是誰,都道是說書的一張嘴,拉車的跑斷腿。

    門房擺好小馬紮,等阮延哲坐下,才道:那晚二小姐向西府道歉的事被人添油加醋四處亂說,如今在各大茶樓酒肆很是賣座兒。

    那就查是哪家說書的先開的口,孃的娘她姥姥,敢在我頭上動土,活膩歪了。

    門房憋笑連連應是,心道這說書先生也抱團的,人家不肯漏口風一輩子也查不出來。如果真查出來,三老爺肯定想着法兒的把說書人一網打盡,那自己豈不失了一個快樂源泉?

    ……

    問兒火急火燎趕回西府,前腳剛進花廳,後腳丫鬟兔月和三小姐也回了府。

    小姐,小姐,您猜奴婢今日見着誰了。問兒邊替阮妙菱解披風邊問。

    讓你去長公主府,自然是見着長公主和她貼身伺候的丫鬟香巧了。阮妙菱見桌上擱着八寶攢盒,姑奶奶送的?

    問兒聞言點頭,爆炒豆子似的講了在長公主府向香巧學了什麼曲兒,講完了纔回過味兒來跑偏了,急得一跺腳。

    哎呀小姐,奴婢說正經的呢,奴婢今兒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司禮監的二祖宗。

    阮妙菱神色自在,兔月奉上一碗溫熱的杏仁茶,她慢條斯理的喝着。

    司禮監的二祖宗三德公公……掐指一算,與上輩子來的時日分毫不差呢,原來上一次她不在府中,三德公公去了長公主府上。

    兔月見阮妙菱端着碗紋絲不動,以爲那位二祖宗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纔將小姐嚇癡了,小聲道:小姐,奴婢方纔瞧見好些人圍在東府外邊,是不是出事兒了呀。

    古仁腰間挎刀從外面進來:公主的年例送到了,小姐打算如何安置?

    這筆錢屬於西府,這次絕不能落入東府的虎狼之口。古仁瞟了眼花廳內光芒黯淡的金漆,往年公主和將軍在府中時,幾根頂樑柱定是金光萬丈熠熠生輝……

    問兒道:宮裏每年撥給夫人的年例約有八千兩白銀,加上進貢的花茶果蔬綾羅綢緞等,怕是庫房裏堆不下。

    古仁一愣,十個庫房難道還堆不下嗎?

    問兒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才合適。

    府裏的十個庫房九個堆的全是小姐的玩具,能裝銀兩的只有一間,小姐剛賺來的四萬兩黃金因爲沒地方擱置,眼下只能鋪在她的被褥下。

    她揉揉發酸的後背,沒錢使人愁,有錢也使人愁……不如和兔月換房睡?

    問兒想兔月呆呆傻傻的,就算睡上一年也察覺不到被褥底下是個小金庫。

    阮妙菱想了想,道:東大街禮門巷有間宅子正在尋買主,仁叔你去將它買下來,天黑之前我要見到它煥然一新。

    這麼急?古仁算了算人力物力以及時辰,在如此短的期限內打造一個全新的宅子不是沒可能,頂多是多花些銀子。

    錢不是問題,一會兒從賬上支一萬兩黃金。阮妙菱看向問兒,她說的賬自然是指和問兒同寢的四萬兩黃金。

    問兒道:小姐莫不是要爲二祖宗建宅建院?西府空着好些廂房,騰兩間出來也就夠了……

    何必這樣麻煩。

    阮妙菱道:他住進來,我不喜歡。

    問兒和古仁俱是一愣,隨即靈臺清明。

    不是不習慣,而是不喜歡啊,問兒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什麼都沒明白。

    古仁心道麻不麻煩都不重要,關鍵是小姐不喜歡,那再麻煩的事情他們也得把它變簡單。

    兩人各有所思出了花廳。

    兔月在一旁神魂出竅,一顆芳心完全陷入了廣元小和尚秀氣的嗓音裏,喫喫笑着道:小姐,咱們什麼時候再去見夫人呀?

    阮妙菱想起今天扔出的繡球,我扔繡球時,娘有看我們這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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