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們捻着針線圍着小爐子而坐,手裏的鞋面在她們說話時慢慢顯出一隻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的蝴蝶。
阿暖兀自搬了一張小几、一方小杌子,坐在靠近裏間的簾外剝幹桂圓。
曹沁靠在大引枕上剪窗花,無人打攪,她一人很快就剪出了喜鵲登枝、踏雪尋梅和年年有餘三種不同的樣式。
阿暖隔着珠簾伸脖子往裏面問:“小姐渴了麼,奴婢給您端碗湯?”
曹沁搖頭道:“不必,你忙你的,我這會兒心裏亂糟糟的,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阿暖索性丟下桂圓,掀了簾子進來。
“小姐既是來京城散心的,就不該整日悶在屋子裏,何不同老爺夫人一起出門轉轉?”
“你呀,腦子有時就是不靈光。”曹沁擱下剪子,起身把剪好的窗花鋪在桌上,穿了鞋子走到窗邊,外面天陰沉沉的。
“母親和父親難得一起出門,我若還是七八歲,與他們一起出去固然沒事。如今我大了,母親和父親想有親暱的舉動,會顧及我在一旁。”
阿暖捂嘴笑道:“原來小姐是想夫人再給您添一個弟弟來玩兒呢!”
能有固然好,可惜又要辛苦母親勞累十月,曹沁心疼,覺得沒有也無所謂。
但陳氏心裏肯定是希望給曹傕添丁的。
曹沁知道父親對母親仍有情意,而母親最近的表現就像是被久違的雨水滋潤的花朵,所以她沒有阻礙他們重新在一起,
“還沒有姨娘的下落嗎?”
阿暖嗤道:“小姐還關心她作甚?老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姨娘看見明鳶小姐入了獄,沒有和咱們一起幫襯,反而帶着英英小姐遠走高飛,但凡有情有義的都不會這樣做!
從前曹姑姑在時,胭脂綢緞可曾短了她一分好處?英英小姐滿月時脖子上掛的金鎖,還是曹姑姑熔了嫁妝裏的釵子打造的,她可曾記得一星半點!”
老爺罵得對,姨娘就是個喂不飽的白眼狼!
阿暖這一通罵,曹沁便知還沒有姨娘的消息。她交給姨娘的銀子足夠她們母女趕回家鄉,但願她們能知足,此生都不要回汝陽了。
“沁姑娘,府外面來了一個陌生人,大人吩咐若是沒什麼事情不要到大門那邊走動。”
來傳話的是陳府的管事,正繡鞋的幾個婆子問是誰,管事只道是沒見過。
曹沁心裏亂,便差阿暖去看。
阿暖手腳快,不多時便回來道:“聽那人口音像是咱們汝陽的。”
此時陳氏不在,曹沁在陳府住着,一切都不如在自家隨意,只得在房裏等陳氏和曹傕逛街回來。
……
“冕兒哪裏去了?”陳不候在書房裏整理這些年手抄的古籍,剛分好一摞坐下來歇息。
管事道:“公子在登科書社的朋友要回鄉,公子去爲他踐行。”
“這麼說李重山家的公子也去了?”陳不候端了杯碧螺春喝了一口,他記得陳冕同他講過,李博章因爲在會試上漏了一題未答,心情不太好。
“徐掩?”陳不候對這個人沒多少印象,就連禮部的郝廷梅、任舒華以及史張弼三人,他都好久沒見了。
管事道:“說起來,徐大人與寶貞公主的夫家在同一個地方呢,令陽長公主不也是在平陽府安度晚年麼……小的卻沒怎麼聽徐大人在人前說過令陽長公主和寶貞公主的事情,想是不怎麼熟罷。”
陳不候訝然,他之前還聽陳冕說登科書社裏有個姓徐的舉子曾經和阮家三丫頭訂過親,徐掩怎麼可能和寶貞公主不熟?
“大人,門外那個青年人一直站着不走,小的擔心時間長了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陳不候道:“怕什麼,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人沒說來做什麼?”
管事道:“他一定要親眼見了您,才肯說。”
“還挺犟。”陳不候沒把此事放在心上,京城想見他的人多了去,無非是些通文墨,且自認才學不錯的學子,想通過投文求個一官半職而已。
他這個內閣首輔如今都形同虛設了,還會有這麼多沒眼力見的爭着往門裏擠,一心想鑽研學問的能有幾人?
“沁姑娘呢?還待在後罩房沒出來?”陳不候覺得自己這位外甥女太過沉靜了,但言行舉止倒挑不出錯處,人瞧着嫺雅,和她母親陳氏一樣都是美人。
管事道:“小的方纔去,沁姑娘正在屋裏剪窗花,好多都貼在窗子上,整個後罩房瞧着暖烘烘的。自從夫人過世後,家裏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生動過了!”
陳不候看了眼冗雜的古籍,今日是不想再費心打理了,便吩咐管事去把曹沁叫來,甥舅倆下下棋。
“沁兒見過舅舅!”曹沁行了禮,把方纔剪好的窗花獻給陳不候。“沁兒手藝不佳,胡亂剪了幾個樣式,舅舅若是喜歡,可以貼在房裏。”
陳不候接了瞧了眼,讚道:“已經不錯了,外面鋪子裏賣的還不如你做得好呢,沁沁你來陪舅舅下一盤棋,解解悶。”
曹沁應是,管事趕緊把棋盤擺上,外頭門房急匆匆跑進來。
“大人,外面人越來越多,都來瞧方纔的年輕人,小的怕再不轟走,就得驚動五城兵馬司了!”
“舅舅何不讓那人進來見一見,興許他真的有要事與舅舅說呢?”曹沁一邊擺棋盤,一邊說道。
若是驚動五城兵馬司,事情處理起來就會更麻煩,陳不候喜歡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便讓管事去把人帶進來。
“沁沁啊,你這性子就跟你娘一個樣,見誰都是個好,這以後嫁人了被欺負了可怎麼好?”
陳不候沒有妹妹,家中又只有陳冕一個孩子,外甥女不免就多疼愛幾分,恨不得把她當作親閨女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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