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把他當成算盤來打!
“阮妙菱,戲耍本世子,你很得意?”江逾白目光恨恨,“既然做了最壞的打算,爲什麼不用,你不是一向喜歡最壞的嗎?”
還會有人不喜歡好的,獨念壞東西的嗎?潤香咬着一小片下脣,安遠侯世子總共沒見過幾次小姐,從哪裏得來的論斷?
壞的,人嗎?
江逾白是不願直說“窩囊”兩個字吧,阮妙菱心下笑了笑,她向來喜歡美好的事物,包括人。
江採芙稍微一想,明白了哥哥話中有話,袖裏的手悄悄扯了一下江逾白的衣角,“哥哥……既然三小姐已經做到了,就不要爲難她了。”
果然妹妹出聲,作爲哥哥的江逾白立即變得和顏悅色,一面和妹妹說話,一面不悅的掃阮妙菱一眼。
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回頭嗔罵道:“真是沒用!”
阮妙菱面色不變,像孩子目送父母出遠門,嘴上恭敬客氣說着:“世子教誨,牢記於心。”
出了這個門,真的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了。
……
看徐家姐妹一個渾身哆嗦,一個神魂出竅鑽進馬車,江採芙回身拉住正要翻身上馬的江逾白。
“跟着哥哥去汝陽的小廝都說,從前哥哥喚三小姐‘菱妹妹’,可是真的?”
嘴沒個把門的,江逾白心裏暗罵,嘴上安慰妹妹道:“都是胡說,哥哥只有你一個妹妹,回去我就撕爛他們的嘴!”
江採芙拉着江逾白的袖口,撫摸着上面有些硬邦邦凸起的菱花紋路,眼淚突然啪嗒啪嗒掉落在上面,洇溼了菱花的花蕊。
江逾白感受到手背上的溼意,神色慌張,替她擦着眼淚,嘴上不停的說着“都是那該死的阮妙菱,害你又勾起了傷心事!”
“哥哥往後不要再提三小姐了,好嗎?”
“你釋懷了?”
停留在江採芙面上的手停頓了一下。
原來哥哥還沒有察覺啊。
兩個小人不斷的在江採芙腦子裏爭吵,吵得她的心跟着一陣一陣的抽痛。
她欺騙了佛祖!
她捨棄了修行已久的悲憫之心,無法原諒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
江採芙抓着手裏僅剩的一根稻草,努力擠出眼眶裏妨礙視線的淚水,盯着和她長得很像的臉,“我放下了,所以哥哥也放下吧。”
面對最疼愛的妹妹提出的要求,江逾白有生以來第一次認爲自己做不到放下。
她傷害了他最親愛的妹妹,幾度和她打交道,她都隱瞞自己的身份,還一直在他面前裝模作樣。
這讓他怎麼能夠放下!
什麼狗屁的“菱妹妹”,她就是個賊,世上最喜歡偷奸耍滑的賊!
江採芙輕嘆。
“咱們回家吧。”
……
送走滿心愧疚的曹沁,阮妙菱回到院裏,暮色已是四合。
穿過碧紗櫥就聽到屋裏有換衣裳的聲音,她快步進去,不料撞見徐元背對着屏風在換藥,桌上擱了一套簇新的衣裳。
上次替他縫傷口,只剪開了一塊衣料,而且當時血肉模糊,她也沒仔細打量徐元的身材。
徐元紮好結,飛速穿上衣衫。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阮妙菱卻看清了他寬闊的後背上有幾道顏色已深的疤痕,不用手去觸摸,也能明顯的看到疤痕比周遭的肌膚要高一些。
穿上衣衫的後背乍看並沒有很寬闊,反而柔柔弱弱,風一吹就能倒了一樣,十足的文人身子。
就近在桌旁坐下,見徐元穿好了衣裳又去蹬鞋,阮妙菱隱隱想到了什麼,嘴上問道:“大晚上的不到哪裏去,你穿鞋做什麼?”
腹部的傷口尚未完全癒合,徐元只彎曲了一會兒上半身,就已經面色通紅。
“我該回去了,漢王只給了我五天期限。”
“他開始放手讓你做事了?”阮妙菱想到這幾天他躺在牀上,總是本不離手,原以爲他是在看書。
徐元點頭,“想必我是皇上指派的,漢王比較放心,這也是好事。一些站在漢王陣營,或準備站在漢王陣營的人,都希望巴結我,這陣子學進收禮收到手軟,跟我訴苦,想把金亭叫回來。”
“金亭算賬功夫了得,雲南的礦山轉手得也差不多了,是該讓他回到你身邊做一做其他事。”
徐元有更遠的目標,可堪大用的人就是金亭,且不說金亭是自己人,論能力和應變能力,金亭都在學進之上。
“那你準備把香巧召回來嗎?”徐元反問。
當然想,但是沒必要。
阮妙菱笑了笑,“香巧名義上還是你的丫鬟,到時候她回來跟誰?她眼下跟在謝敏身邊,還能替你把控方向,回來就是大材小用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徐元學着她的樣子笑了一下,“秦指揮使一日不回京城,說明還會有變化,等風頭過去了,再叫他回來不遲。”
……
兔月把徐元這幾日在這裏換洗的衣裳用天青色軟煙羅包了,趁着天黑人少,站在門邊候着。
“那天你和娘在屋裏都說了什麼,這幾天她看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有時候話到嘴邊又不肯說。”
正在鋪牀的徐元聞言愣了片刻,“既然公主不願意說,定是覺得時機未到吧,而且你知道了也不會高興傷心。”
阮妙菱輕輕“哦”了一聲。
徐元也不肯說,兩個人都有心瞞着她。
“這幾天都不見你戴着金鐲子,是不喜歡?”徐元說着,從常枕的枕頭下抽出受傷那晚摸到的嵌綠松石的金鐲子。
阮妙菱恍然,怪不得她找了好幾回都沒找到,問了兔月和問兒,她們也都說沒看見,想是掉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名貴的首飾。
她忙去奪過來,把上面的幾顆綠松石檢查了一遍,好在沒硌壞,微微吐了口氣。
徐元慢慢靠近,問道:“很值錢吧?”
阮妙菱想也不想就點頭,醒過神來臉皮大熱,沒臉去看徐元。
人家把這當禮物送她,她卻只想着將來遇到難處了,拿去典當,興許能解決溫飽。
“還是戴在手上吧。”徐元踱步往外走,忽然回頭對她道:“就當我送你的是假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