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幾歲的人了,扭着我的衣裳不放,也不怕宮女太監們看了笑話。”
話說完,他看見阮妙菱一雙閃着水光的眼睛,只後悔自己想事太快,沒把小姑娘的心思考慮在內。
趴在欄杆上閒話的宮女,廊下走動的公公,聽到他這番嫌棄的話無不拿別樣的目光去看阮妙菱,心裏不定在說她不曉事,到了宮裏還似在自家一樣扭扭捏捏,作女兒態。
她不過是在害怕,怕師傅又丟下她不管。
想起她在馬車上講的那些話,流水賬似的沒什麼感情,仔細揣摩,着實叫人心驚膽戰。
他是見過世面,通曉上下幾千年文化的人,看多了,心也就淡了。
而她不同。
這個時代的女子所能接受的程度,是知道自己重生了,然後竭盡全力改變軌跡,僅此而已。
說大膽也大膽,可千古以來的女孩子總有膽子小的時候,各有各的不同,這時就需要有個能撐起一片天的長者,在前面前頭引路。
“花房男的多,女的少,你跟着我去,只怕有人會提刀架在我脖子上……以後,每三天我會進宮一次,你專心在這裏給貴妃娘娘造脂粉。”怕她不信,東方亮又把花房的地址說給她。
“我就在宮裏,沒人敢動你半根汗毛,如果有,我下藥毒死他!”東方亮咬牙道。
聽他憤慨萬分立下誓言,阮妙菱心下暗笑,她作出眼淚汪汪原就是要誆東方亮說出做事的地方,如果她在後宮遇到難處,也好請人去告知他一聲。
沒想到她還未張口,東方亮自己全都抖擻出來了,莫非是她演得太楚楚可憐,使得冰雕的心也融化了?
她嘴上還是老實地應了,回來就被崔貴妃宮裏二等宮女帶到配殿住下。
宮裏行走,張嘴求人不如銀子開道好使,她的身份不允許她有錢,何況二等宮女也不差幾個銅子兒使用。
在土裏土氣的包袱裏翻了一陣,後面兩個直直射來的目光幾乎要燒了她的背,阮妙菱才摸出四瓶桂花純露遞給她們。
“手藝粗糙,姐姐們別嫌棄。”
另外兩瓶是給沒來的兩個二等宮女準備的,想她們回去會自己分配,阮妙菱也不多說。
宮女接過道謝,臉上有了喜色。
先前她們看見阮妙菱在院裏拉扯神醫,以爲她是個嬌氣的,打算晾她一晾,坐了冷板凳,侍奉在貴妃娘娘跟前纔不至於失禮。
誰想她竟是個‘慣犯’,出手大方不說,行事還有道理。嘴巴該甜的甜,該緘口的絕不多提,一時就喜歡她了,坐在陪着說了一刻的話,就連名字也和盤托出。
“我和紅蘭都有個雙生妹妹,也是二等宮女,適才送神醫去花房的就是她們。”
說話的叫紅梅,挨着她坐的是紅蘭,話不多,眼中的情緒卻很足,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她是在聽人說話,沒有走神。
阮妙菱在家話也多,平日都是和問兒、兔月閒磕牙,如今沒了她們在身邊,又是進宮第一天,手頭上沒有活做,有紅梅和紅蘭一起說話,就當打發時間了。
紅梅喫喫笑道:“碧瀾姑娘猜錯了,娘娘就是怕別人像你這麼編排,請還是十三皇子的漢王賜名,最後得了絲竹、絲菊。這樣一來,四個名兒裏都有絲,既合了娘娘的心意,又不至讓我們姐妹四個裝似離分。”
話剛落,一等宮女青魚推門進來:“彩彩公主過來了,你們兩個還在這裏多清閒,快去燒水沏茶!”
紅梅、紅蘭把瓶子往袖裏藏,腳底抹油般滑出配殿,青魚卻沒立刻跟上去。
“碧瀾姑娘看看還需要添置些什麼,儘管吩咐我,等稟了娘娘,就給你搬來。”
阮妙菱不由感嘆。
以前她身邊伺候的只有問兒和兔月兩個,別的丫鬟也有,卻只在院裏灑掃擦抹。她對問兒和兔月都一樣看待,沒有刻意拘着她們的性子,分什麼一等二等,自然就看不出不同。
青鳥是四個一等宮女中排最末的,負責崔貴妃的脂粉、煙、茶,雖是老幺,說話做事卻比二等宮女要高明許多。
無所求,就是有所求。
阮妙菱摸出腰帶裏藏的四個鴿子蛋大小的描花鳥蟲魚的白瓷罐,“適才問了紅梅姐姐才知,青魚姐姐幾個的名兒和這一副瓷罐很是登對。這四盒權當薄禮,孝敬四位青姐姐。”
青魚推了兩回,還是阮妙菱扭開蓋子給她聞,味道清香暢爽,這才肯收。
“姐姐方纔說彩彩公主,可是大人物?”
青魚學着阮妙菱的招,把瓷罐藏在腰間,記起昔日彩彩公主的做派,撇撇嘴,說出來的還是好話。
“不是大人物,卻也是響噹噹的小人物。因爲是貴妃娘娘的愛女,你師傅造出的好些胭脂,都進了她的妝奩……這次你師傅把你接進宮來,便是因爲花房的人盡要給公主添出嫁的妝奩,才使你過來專給娘娘造胭脂。”
阮妙菱還要問,門又開了,闖進來一個和青魚穿同色衣裳的宮女。
青魚喊了一聲“青重”,她才知是那個名字和“蟲”同音的一等宮女。
“公主今晚要在娘娘宮裏留宿,說要住這兒。”青重喘着細氣,一臉爲難的和青魚打眼色。
尋常公主要留宿,都住東配殿,今天不知聽哪個嘴碎的說西配殿住進來一位姑娘,嚷着就要搬過來。青花在屋裏伺候,聽了驚出一身汗,忙給青鳥遞眼色,差遣她出來‘調兵遣將’,今早把西配殿騰出來。
青花是一等宮女裏最有話語權的,安排阮妙菱住在哪一間屋子,喫些什麼,都可以不向崔貴妃稟報。偏生彩彩公主要來作亂,指明要西配殿。
她如果說不行,彩彩公主必定要鬧嚷,驚擾了歇在內殿的皇上,誰都吃不了兜着走。
青魚思量片刻,道:“那讓碧瀾姑娘住到東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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