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心知不能等承平王來了,才繼續商議,有大臣提議“大家先把商議的結果說一說,好讓娘娘和李大人、郭大人定奪。”
大臣們商量時都是成羣結隊,眼睛雪亮心思通透的肯定都知道哪方的擁護者更多,也明白己方勝算多少。
但走到了這一步,爭是必然!
翰林院學士兩手揪住陳冕和徐元袖口,“隨我到邊上去。”
最邊上的一列站的全是齊王的追隨者,陳冕晃晃手道“老大人,您去不要緊,扯上我倆是不是有點……”
“你們還看不出眼前的形勢嗎?”翰林院老學士悄悄往那邊努嘴,三列當中就屬齊王的人馬最多,氣勢最足。
陳冕嘟囔“您之前不是唯漢王馬首是瞻麼?”
老學士不跟他糾纏這個,豎眉道“我這是關照你們!”
“那你怎的不關照博章,他可還在這兒站着呢。”陳冕往旁邊站,亮出身後面無喜色的同窗。
學士臉一紅“那……這……他有首輔關照,哪輪到着我,走了走了!”
他生拉硬拽,陳冕還不動。
“老大人,我跟你走倒沒什麼,本來我哪邊都不站的。可徐元跟您老情況不同,堂堂風華正茂的少年,錦繡前程可期,您多少得考慮他的後路。”
這是嫌他年老不中用尸位素餐了?學士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學生!
奈何陳冕是他恩師的寶貝孫子,捏捏手憋下氣“那你跟我走,讓徐元自己在這兒琢磨。”
陳冕笑笑,回身拍拍徐元,“別考慮太久。”跟着挪到齊王隊伍的最後面,屈膝貼在角落。
崔貴妃眼看齊王隊列越來越長,很剋制地笑了笑。
“這邊的大臣們推薦齊王,中間的是漢王的擁護者,但那邊的老臣們是什麼意思?”
爲首的白鬚老臣站出來,他的樣貌讓好些大臣覺得眼生。
李重山對這位老臣道“老侯爺,今兒個怎麼是您老人家來了,令公子呢?”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幾次,哪有資格來看皇上,本侯將他的腿打折了,自己進宮來的。”
老侯爺瞪向李重山“怎麼,本侯打兒子,進宮面見皇上,首輔大人有意見?”
“豈敢……”李重山退回去。
這位侯爺在朝中的分量,就算他是一朝首輔,也不能撼動。
崔貴妃走下來,頗爲恭敬地攙扶老侯爺“您老人家腿腳不便,怎麼不聲不響就親自來了,應該提前給宮裏傳個信兒,我這邊好讓林連去接您。”
老侯爺道“哪好讓娘娘費心,老臣就是在前朝也不敢這般造次。”
“娘娘回尊位上坐吧,”他彎腰且說且退“老臣雖已年邁,身子骨還很硬朗,站得的。”
等崔貴妃一臉關懷又歉疚地坐下,老侯爺才道“老臣領的這幾位大人,都支持承平王繼承大統。”
“未免太滑天下之大稽!”李重山質問道“皇上子嗣衆多,光是成年開府建制的王爺便有十四位,還不算那些牙牙學語的,請問老侯爺憑什麼認爲承平王有這個資格?”
老侯爺擲地有聲“當年太子雖然走得突然,但身份頭銜都在,承平王當然也是儲君的人選之一!”
崔貴妃頻頻看李重山,這件事她也才知道,心裏頓時亂糟糟的。
擁護承平王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前朝留下來響噹噹的人物,朝堂上雖然沒多少他們的勢力,但各地軍隊就不一定了。
“可這是新朝,新朝有新的規矩!老侯爺請不要以三朝舊臣的身份給我施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老侯爺呸道“崽子,把你當兔子看那是貶低了兔子,你頂多就是黃鼠狼。你十幾年前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本侯當着所有大臣的面全都能抖摟出來,施壓怎麼了,本侯來這兒不就是給你施壓,免得你再不明白怎樣做人麼!”
李重山沒開口,有人先站出來替他說話。
“在場的都是讀過孔孟的人,心存良知,而且這裏是皇宮,老侯爺說話講究有憑有據……”
“你爹是誰?”老侯爺沒耐心聽他扯閒篇,直接問道。
那大臣一愣,支支吾吾道“家父村舍一農夫爾。”
老侯爺的目光穿過重重大臣的臉面,看向最後面的陳冕“陳家小子,你父親是誰?”
陳冕閃出來答道“前任內閣首輔。”
“那你祖父呢?”
陳冕說是官至禮部侍郎,老侯爺看都不看那位亂出頭的大臣,毫不客氣地道“有空多去向陳大人請教吧,人家年紀雖小,聽過看過的事比你喫過的飯還多!”
“老侯爺您……”
李重山眼疾手快把第二個衝動的人攔下,對帳子後面喊道“博章,給老侯爺添把椅子。”
“本侯用不着!”
崔貴妃柔聲勸道“您老頭上都發汗了,就坐吧,再說坐着說話省勁,對您的腰背腿腳都好。”
“老侯爺請坐。”李博章搬來椅子,正轉身離開,忽然耳邊傳來“噗”地一聲細響。
他下意識回身去扶老侯爺,卻遲了一息,老侯爺已經摔倒在地,雙目赤紅地瞪着對面的李重山。
“李重山,你這個卑鄙小人!連侯爺都敢算計!”
“侯爺有個不測,我要了你李重山的狗命!”
離得近的老臣都去扶老侯爺,剩下的都在罵,一個個雖上了年紀,中氣卻很足,刺得人耳朵疼。
李重山幾步過來,關切地問“侯爺沒摔着吧?都是博章這孩子不懂事,沒把椅子給您挪近點。”
老侯爺氣得喉中呼呼響,聽聲像是積了痰,一邊林連飛快去找太醫過來,這邊氣勢洶洶的老臣們已經涌上去揪住了李重山衣襟袖子……
崔貴妃在座上看得目瞪口呆,她身邊的齊王還有小世子都驚得急退兩步,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意料。
小世子本能的要往後面躲,可擡頭一看座上的人不是自己的祖母,扭頭扎進齊王懷裏,小身子瑟瑟發抖。
李博章默默走向角落,拾起一顆滾圓的珠子回到帳後,卻發現徐元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