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雨的聲音還帶着睏意,看來也是因爲她,這會兒還沒有睡呢。
林玉安就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我睡不着,想去看看兩個孩子。”
聽着她的聲音,南雨有些擔心的擡頭看向她。
她青絲隨意的披落在肩頭,南雨去點了燈籠,躍動的燭光下,林玉安輕輕的撩了撩頭髮,穿了外裳,接過披風自己穿上,南雨在前面提着八角宮燈,出了門。
屋外寂寥無聲,天井裏堆了雪,原本清亮的月亮此時也躲到了雲層後面,給黑沉沉的雲朵鍍上了一圈光輝。
林玉安在那兒站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又什麼聲音在雪地裏傳過來。
“誰”
南雨也聽見了,高聲問道。
過了幾息的時間,雪地裏才走出來一個人影,走近了纔看到是周巧兒。
南雨很是驚訝,“巧兒你去哪兒了,怎麼這個時候還在外面”
周巧兒嘿嘿的笑了笑,摸了摸肚子道:“今晚多吃了兩杯茶,多跑了兩趟淨房。”
南雨回頭看林玉安見她沒有什麼神色,也沒有理會她,在前面打燈,往西次間去。
走到門口,屋裏值夜的婆子已經聽到了動靜,掌了燈。
林玉安進了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到身上的寒氣散盡了,這纔對值夜的婆子道:“別出聲,我就過來看看,別把孩子們吵醒了。”
婆子唯唯諾諾的應聲,退到了一旁。
林玉安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穿過百蝶穿花的蘇繡屏風,進了晟哥兒和姝姐兒休息的內室。
屋子裏燃着淡淡的安神香,在夜裏透着靜謐的氣氛。
陳娘子和張娘子已經醒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要起身,都被林玉安攔住了。
林玉安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兩個人會意,只好又坐了回去。
屋裏燃着暖爐,暖和的溫度讓人舒服的嘆氣,林玉安走到牀榻旁,看着微弱的燭光下,大紅福字錦被散發出的淡淡光澤,兩個孩子蜷縮着,像在孃胎裏一樣,睡得很是香甜。
晟哥兒的頭髮不肯長,如今也只到齊肩的長度,姝姐兒的頭髮卻已經到了肩膀了,看着兩個孩子恬靜的睡顏,林玉安嘴角不住的往上翹。
她之前是不願意讓孩子屋裏點安神香的,可兩個孩子夜裏總是哭鬧,先聽老人說去寺裏求平安符可以止小兒啼哭,可求了平安符,還拿了兩塊玉佩去寺裏開光,給兩個孩子戴上,也沒有什麼用,安神香倒很有用。
林玉安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南雨連忙把披風拿過來,給林玉安披上,悉悉索索中,兩個人出了西次間。
就一會兒的功夫,外面已經吹綿扯絮的下起了大雪。
月光已經完全沒了蹤跡,林玉安不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彷彿把憋了許久的不易和疲憊都一起雜糅在這一口氣裏。
第二日一早,林玉安昨兒夜裏沒有睡好,腦袋有些疼,方大娘子帶着林玉卿過來了。
林玉安有些意外,這一大早的,她雖然沒有明言讓她們立刻離開榮國公府,可她們也不用往她跟前湊吧。
她喝了一口熬的濃濃香香的野鴨肉糜粥,就着一夾青椒炒新鮮袍子肉,感覺自己渾身都舒服的發出輕快的聲音,田莊裏送來的野味,都是挑的極好的送過來。
南雨走近了些,林玉安便道:“這個肉糜粥不錯,送些去給孩子們嚐嚐。”
晟哥兒和姝姐兒如今已經要喫些主食了,這野鴨肉糜最是鮮美可口,鴨肉又是溫補的,給孩子們喫最是合適了。
周巧兒把方大娘子母女倆領了進來,林玉安的眉就不自覺的微微蹙了起來,方大娘子有些畏畏縮縮的上前給林玉安行禮,林玉卿也跟着。
等行了禮,林玉安也沒有讓人賜座,兩個人就這樣站着,方大娘子就咳嗽了一聲,掩飾着自己的尷尬。
她是落魄過,落魄到要靠偷東西度日,可如今這光景又不同了,她現在說起來也是王妃的親戚了,那可是和皇家沾親帶故的,她不由的也覺得面上有光,自然就再也不能想之前那樣抹開臉面了。
這麼兩個人杵在面前,林玉安也覺得沒有什麼胃口,咬了一口脆脆的春捲,就放了筷子。
餘嘉一晚上也沒有回來,林玉安精神也懨懨的,方大娘子看着這一桌子冒着熱氣的美味佳餚,喉嚨不由的嚥了咽,暗暗的吞了一口唾沫。
她們早上就吃了兩個菜包子,哪裏能和林玉安的這一桌子菜餚相比啊。
想到這裏,她不由的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拉着林玉卿,點頭哈腰的對林玉安道:“安姐兒,你看看你妹妹。”
林玉安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等着她說。
方大娘子滿臉滄桑的用着一種悲慼的目光看着林玉卿,眼眶微紅道:“你如今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卿姐兒如今還雲英未嫁,她都十八歲了,跟着我顛沛流離,也什麼都不會,如今咱們一家人能團聚,也實屬不易”
沒等她把話說完,林玉安已經胃中翻涌,一種濃重的反胃感襲來,周巧兒看見她這副樣子,立刻機靈的去拿了一旁的痰盂過來。
林玉安接過痰盂就“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王妃,要不要請郎中過來看看”
周巧兒知道林玉安是有孕,可林玉安自從懷孕之後,都一直很安穩,從來沒有吐過,這還是她第一次吐,她眼底不由就露出了擔心。
林玉安接過南風遞過來的青釉浮紋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漱口,雨前龍井帶着些許苦澀的清香頓時讓她感覺一陣舒適,她這才撫着胸口,迎着周巧兒擔憂的目光道:“不必請郎中。”
周巧兒自然不能再說什麼,應聲退到一旁,南雨就把東西收拾了出去。
方大娘子眼睛裏突然就閃爍起了亮光來,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林玉安,見林玉安有些不耐的朝她看了過來,這才收起了視線。
“你有什麼要說的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我覺得累,你若是不想直說,可以想好了,寫在紙上。”
方大娘子這次卻並沒有覺得臊,反而滿臉堆笑的對林玉安道:“安姐兒,我知道,你如今已經嫁爲人婦,今時不同往日,你要顧忌的事情太多了,不好管卿姐兒,可是你們到底是親姊妹,也不能說不管就不管吧”
林玉安的眉頭幾乎要擰成川字,不耐煩的高聲喊:“來人,送方大娘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