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被賈環葬在城郊的一處墳崗,以她的身份是進不了賈家祖墳的。當然,即便是能進得去,賈環也不會那麼做。他對於賈家,對於賈政等人,已經是深惡痛絕,再不願同他們有絲毫牽扯。

    強忍着心中的憋屈和憤怒,賈探春接過賈環遞過來的香燭和紙錢,規規矩矩地給趙姨娘磕了三個頭,又抹着眼淚燒了一疊子紙錢、元寶等。

    這眼淚她流得倒是情真意切,卻並非對趙姨娘這親孃如何懷念敬仰,而是自傷自憐同委屈哀怨交織在一起,讓她情不自禁罷了。

    賈環卻並不管她心裏到底如何想,眼見着親孃終於等到了賈探春的祭拜,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樁心事。他站在賈探春的身後,默默地注視着趙姨娘的墓碑,眼睛漸漸泛起了水光。只是,卻沒有掉下眼淚來。

    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來祭拜娘了。不過這也無妨,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他自己便要到下面去陪着她了。

    時間很快過去,賈環周旋在忠順、北靜兩王之間,雖不得接觸朝堂,卻亦感覺到時局氣氛的緊張。轉眼間,時序已進入到了寒冬臘月,眼看着新年便已經近在眼前了。

    北靜王府裏,北靜王常呆的一間暖閣裏,傳出陣陣充滿志得意滿與野心勃勃的大笑聲。

    “哈哈哈……”一回想起今日早朝上發生的事,北靜王便怎麼也止不住自己的笑聲。他一邊大聲地笑着,一邊挑着眉梢盯住對面的人不放。那滿是恣意與驕傲的眼神中,分明是在說:怎麼樣,我定的計策沒錯吧!

    對面的青年雖沒有大笑出聲,眼角眉間卻也滿是笑意。他握住北靜王的手,略一使力便將人拉到了自個兒懷裏,將雙臂擱在他的腰間,“好了,再笑下去,肚子就該疼了。”

    “噗……呵呵,我每回想起老四那時的臉色,便忍不住要笑。你且讓我再笑一笑,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哈哈……”北靜王又笑了一晌兒纔算止住了,懶洋洋地倚在青年的懷裏,“我原還沒想着,那賈環能有這麼大用,只想着物盡其用罷了。卻沒想到那小子竟然……嘿!”

    “的確,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進行地如此順利。”青年讚賞地在北靜王額上輕吻一下,手指還曖昧地摩挲着他的脣,只是眼睛卻轉向了別處,“不過,他的那副長相、身段、脾性確實引人,也難怪忠順王叔會將他放在心上,讓他有那麼多施展的餘地。”

    北靜王本還洋洋得意的,待聽到後面臉色便有些變了。他在青年懷裏一個轉身,改倚爲趴在青年懷裏,微眯着一雙略圓的狐眼,語帶漫不經心地道:“那賈環長得確實不錯,到底是出身榮國府的,不管男女都是一副好相貌呢。就好比那賈寶玉,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如懸膽,睛若秋波的,是也不是啊?”

    “差得遠了,兩個人雖是嫡庶兄弟,可完全是不同風格的。”青年仍舊環着北靜王,並不在意他話中的意味,猶自誇贊着賈環,“那寶玉早兩年還好,珠圓玉潤的挺討人喜歡,只如今歲數上來了,便多讓人覺得雞肋了。賈環卻是不同,如今正當年少,又練了戲臺上的功夫,那身段兒,那眼神兒……真是風華絕代啊。”

    他自然聽出了水溶話中的不滿,但那又怎麼樣呢?

    從一開始,水溶便應該知道,他不是個會爲他一人駐足的。他水溶在於他來說,也不過是同其他人有些不同罷了。更不必說,在這些不同當中,他的北靜王的身份佔據了頗大的比例。

    是以,當年他看中了賈寶玉,便要將他得到手,誰也不能阻攔於他,水溶當然也不行。而如今,他又看上了賈環,仍然是勢必要將他弄到手的,同樣是誰也不能阻攔於他,水溶同樣也還是不行。能夠忍耐到現在,已經是他顧全大局了。

    青年的話,讓北靜王的臉色驀地一陰,但很快便又緩了過來。他放軟身子在青年的身上蹭了蹭,尤其是沒放過那等部位,待感覺到青年的身體已然變化之後,方笑道:“難得聽你如此誇讚一個男人,既如此,趕明兒便將他叫過來,讓你好好享受享受便是。”

    不如此又能如何呢?北靜王將臉埋進青年頸窩,眼神立刻凌厲起來,默默地將“賈環”這名字唸了兩遍。而心中,雖早已爲賈環判了死刑,卻又將毒酒一杯改爲了凌遲處死。

    那樣一個四處勾引人了低賤戲子,非凌遲處死不足以贖其罪!

    “只是,這回的事情他乃是關鍵之人,怕是要不了多久,忠順他們也該想到他了。是以,這個人不能留。”北靜王擡起太來,向青年關切地勸道:“如今,還不是盡情享樂的時候,咱們當以大局爲重啊。”

    “放心,本王豈是不知道輕重的。”青年聞言挑眉一笑,手掌在北靜王的腰間摩挲着,“溶兒,待我嘗過了新鮮之後,他便隨你處置。這麼多年了,唯一讓本王放不下的,只有你一個而已……”

    聲音消失在兩人糾纏的脣齒之間,本就膩在一起的身體糾纏地更加親密,溫暖如春的暖閣裏洋溢起了春光。

    賈環並不知道,他已經被北靜王他們決定了命運。但他能感覺得到,事情大概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昨日傳來消息,忠順王爺冒犯聖顏,被大怒之下的當今聖上當衆斥罵,又被罷黜一切職務,禁閉與王府閉門思過。更嚴重的是,這個閉門思過並沒有個期限。

    忠順王爺爲何會受此等嚴懲,賈環是知道個大概的。畢竟,那其中也有他出的一份力。而他能得逞,卻是忠順王爺有意爲之,爲的是將對手一網打盡、斬盡殺絕。而他賈環,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這兩邊的人怕是都不希望有他存在。

    所以……他怕是不應該再活在人世了。

    事實上,賈環對於這世上也沒什麼留戀的,只除了一個彩霞。所以,他早早便將人託付給了倪二。等到他命赴黃泉,想必那起子貴人們不會把個丫鬟奴婢當回事的。如今,他只期望倪二能好好對待彩霞,兩個人能平安一生,白頭到老。

    至於,那個跟他乃是血脈至親的賈探春,呵呵……只願這位賈三姑娘能遇難成祥,吉人自有天相吧!

    賈環被叫到北靜王府的那天,正是大年初一。北靜王一大早進宮朝拜之後,便在家裏擺開了酒宴,又特意請了賈環的戲班子進府唱堂會。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地耍樂了一天,到散場的時候已經是入夜光景了。

    “環兄弟,今兒是大年初一,倒叫你不得安生地忙活了一天,實在是過意不去啊。奈何府上的老太妃就愛聽你那一出《貴妃醉酒》,定要將你請來。本王看着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你就在王府歇一晚上吧,等明兒看是在這兒喫酒,還是回家去,都隨你。”北靜王也不問賈環的意見,便引着他往王府的一側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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