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利地從浴房出來,在操練場的邊上,眺目望向場地上掙扎着翻滾的賈寶玉。他正在被教頭的鞭子監督着,進行未完成操練的彌補和加罰。
“環兒可是在擔心他初進少年團便受這種程度的操練,確實有些太過艱苦了。”
耳邊有聲音傳來,賈環緩緩回頭瞥了一眼,見是二皇子宇文玴。宇文玴面色是淡然的,但是看着賈環的目光卻格外柔和。
“擔心他,你是在逗我玩兒嗎”賈環轉回頭來,目光又追隨上狼狽不堪的賈寶玉,“我這會兒多看看他的慘狀,只不過是幸災樂禍罷了。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他被整得越慘,我就越開心嗎”
宇文玴聞言微微蹙眉,似是不喜賈環如此不顧兄弟情分的言辭,正要同他些什麼的時候,卻瞥見宇文璣已來在賈環另一邊。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咱們當初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前陣子的操練不比這個更苦,環兒的年紀又是最,還不是硬生生地挺過來了。”宇文璣暗含鄙夷地掃一眼二哥,嘲諷道“他這才哪到哪,熱身就沒跑下來,下面的操練也沒一項能完成的。還出身開國武勳世家呢,祖宗的臉都讓他丟完了。”
賈環怪異地看看宇文璣,對着他灼熱的眼神兒抽了抽嘴角。當年這貨對待賈寶玉可不是這個態度,據兩人很是親暱過一陣子,賈政後來能苟延殘喘也同這個脫不了關係。
受了兄弟的挑釁,宇文玴面上並不動聲色,似是不以爲意。他也不理會宇文璣,只對賈環道“罷了,咱們趕緊過去喫晚飯吧,晚上還不知道有沒有操練。”
又對上了宇文玴那雙包容寬宥的眼睛,賈環擡手揉了揉脣角,不讓自己的嘴抽筋兒。
他不過是想圍觀賈寶玉受罰,偏被這兩個逮着嘰嘰歪歪,賈環懶得理會,搖搖頭獨自往喫飯的營帳走去。
曾幾何時,這兄弟兩個都認爲將他握在掌中,各個都將他當成個傀儡木偶,又何曾這般明裏暗裏地討好拉攏過。每當對上他們兩個,環爺都不得不想到皇宮裏的那貼膏藥
真黏,真好啊
罷了,還是喫飯要緊,不然在這兒餓了肚子也是自作自受,只能自認倒黴。至於賈寶玉,反正來日方長,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在賈環的背後,宇文玴和宇文璣漠然對峙,一冷淡一輕浮卻都毫不退讓地瞪視着對方。對於賈環,他們都是有所期待的,也都是不希望對方有所進展的。
良久,宇文璣嗤笑一聲,甩甩袖子追向賈環。在越過宇文玴的時候,他冷笑着諷道“跟環兒講兄弟之情二哥,你自己心裏就不虛那玩意兒,你自個兒有嗎”
宇文玴的目光越冷冽,望着宇文璣的背影,“有沒有,你會知道的。”
他話的聲音很,就好似根沒出聲音來。但是,宇文璣明顯是聽到了,身形不着痕跡地頓了頓,丟下一聲“嘿嘿”地冷笑。
賈環並不管身後兩人的暗潮洶涌,眼看就要進入營帳時,又練場的動靜吸引了,當即停下腳步望了過去。
操練場離營帳不遠的那塊,教頭正揮動着鞭子,一鞭鞭地落在賈寶玉身上。賈寶玉已經倒下了,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即便是挨着鞭打,卻也無力翻滾躲避。若非他的身體還會因着劇痛抽動,怕是都會讓人以爲那是個死人。
渾身僵硬地蜷縮着,賈寶玉再也沒力氣起來,甚至就連爬也爬不動了。他整個人都是懵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即便身上的疼痛也不能讓他有所清醒。
在他的嘴裏,無意識地出“嗯嗯啊啊”的呻吟聲,一雙已經被淚水泡腫了的眼睛已經找不着焦距
這副模樣,怎一個“慘”字了得
“趕緊起來,繼續跑。”教頭疾聲喝斥着,心裏也是真的冒起火來。這都叫什麼事兒
他當這個教頭有些日子了,雖然素來嚴苛狠厲,但手上還是有分寸的。畢竟,那一羣少年裏都是什麼人物,他也沒膽子真傷了少年們。
可瞧瞧這蔫貨的樣兒,就跟他下了多重的毒手似的,一副就要沒命的吊樣。他還就想不明白了,這賈家是犯了什麼邪,怎麼就送了這麼東西進來。
連抽兩鞭,見賈寶玉死活不動了,教頭重重地吐了口氣,喝道“去,給他一桶水,醒醒神。”他還就不信了,皇子、世子他都訓出來了,還能搦不住個平頭子。
隨着教頭的一聲令下,很快就有兵士拎了水桶過來,“嘩啦啦”地潑在賈寶玉身上。現今可還未出正月,即便不是嚴寒也是殘冬啊,光是在室外都冷得很,就更別被一桶冷水潑在身上了。
“嗷”伴隨着這淒厲的嘶叫,賈寶玉簡直就是躥起來的,但轉瞬就又摔了下去,嚎叫着在地上打起滾兒來。
在這一刻,含玉而誕的寶二爺真是生不如死,恨不能乾脆把這一口起給嚥了。活在世上十五年,他何曾受過這等罪,又是捱打捱罵,又是教訓折磨,這哪裏是進上書房,這明明是在虐待他啊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這三個字瘋狂地在賈寶玉腦海裏徘徊輾轉,爲什麼他要來這裏,爲什麼他會受折磨,爲什麼他得喫這苦
沒有人回答賈寶玉,便是教頭也對他失去了耐心,沒心情再跟他磋磨。他揮手招來兩個兵士,點了點賈寶玉,道“把他帶下去,收拾收拾之後,先關兩天禁閉。”
這是懲罰,也是順便給賈寶玉喘口氣,免得真把這慫貨給弄死了。
賈環是被賈寶玉那一聲嚎叫驚動的,觀看了他的結局之後,呲着牙搖了搖頭。嘖嘖,一個嬌生慣養的半大少年,身心俱疲之下,又捱了一桶冰水,再被關進黑屋裏
呵,寶老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得來啊
經過這一場之後,賈環就對賈寶玉失去了興趣,並不再關注於他。不過,少年團裏自有愛八卦的,主動向他彙報賈寶玉的情況。
畢竟,誰都看得出來,賈環不喜歡賈寶玉。向賈環講一講賈寶玉的慘況,定然能取悅於他。而取悅了當今聖上跟前兒的紅人,總是會有好處的。
“他被攆回去了不是關兩天禁閉麼,這不才一天”賈環正在喫早飯,聽到團友的話怔了怔,詫異道。
雨化田原以爲,這次死定了。他和東廠鬥了一輩子,最後居然死在幾個臭東西的手上。卻沒想到,竟然還能再次睜開眼來。
明黃色的牀帳雨化田的第一反應就是龍牀,難道回到皇宮了雨化田在心中嗤笑着搖頭,他可不信朱見深會讓他躺在龍牀上。
周圍很安靜,所以能聽到不遠處細弱的低泣聲。
雨化田想要凝神聽清楚,卻只覺得頭疼欲裂,腦袋似乎受到過劇烈撞擊。不過,他記得自己身上最致命的傷勢應該在咽喉啊。輕輕蠕動咽喉,有些乾澀,卻完全感覺不到痛楚。
愣怔,怎會如此雨化田急切地擡起手,撫摸自己應該有的傷處。光滑的皮膚,沒有一點創口。怎會如此等等,這是什麼
明黃色的褻衣外露出修長的手指,寬厚的手掌,拇指上是鮮翠欲滴的玉石雕龍扳指。
這,不是他自己的手。
雨化田的手,是白皙纖細的,線條更像女子的柔和,一點也不像練過武功的手。而且,他雖然受到朱見深、萬貞兒的寵信,卻絕不敢穿明黃色的服飾,佩戴帶有龍的飾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勉強凝神回憶,就彷彿找到了打開記憶匣子的鑰匙,腦海中衝進數不清的畫面。衝擊之大,讓雨化田原就不甚清明的意識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再次清醒時,口中正被灌入苦澀的藥汁。雨化田雖然已經清醒,卻不想睜開眼睛。
他,正在被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震撼着。
呵,怎麼會有這種事生在他的身上一閉眼,再次睜開時已經流轉了二三百年的時光。曾經的朱明王朝已經煙消雲散,大好江山已然被一關外族佔據。快來看 ”songshu566” 微鑫公衆號,看更多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