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安坐穩當了,太上皇便聽宇文熙已經提前兩天進了行宮,這讓他有些意外，但並不見有多驚訝。他只是端着茶盞，淡淡地拿撥了撥，眼睛也只盯着漂浮的茶葉。
戴權卻不敢怠慢,接着躬身稟報道“回聖上，當今身上聽是起了紅色疹子，另外還在燒、頭疼,手腳痠痛等症狀。雖然，當今尚且沒叫太醫們會診,但怕是染上了天花。”
着，他偷眼瞥瞥太上皇，心中暗道幸虧自己方纔特意問了，不然這會兒怕要回不上話。只是,看老聖人的臉色，實在讓他也有些心寒。
這到底也是親生父子倆啊，可看老聖人此時的臉色，他卻只看出了欣慰，還是歡喜
“怎麼會這樣啊”太上皇放下了茶盞,搖搖頭低嘆道“這叫朕什麼好。聽，成人染上天花的,十有八、九都會不妥當,他怎麼就如此不心呢對了,那個兔崽子呢，沒事嗎”
這倒是讓他有些驚訝，畢竟那東西可是先放在賈子身上的，賈子怎麼會沒事這，可是有違他的初衷啊。
那日，聽了環寶寶一句長痘子的話，可是讓宇文熙吃了一驚。但是，看着賈環的眼睛，宇文熙便點了頭。
這，讓他自己回想起來，都是那麼不可置信。
便連賈環也是異常驚詫的，他原以爲膏藥伯伯便是會答應，至少也要他詳細明，甚至讓人做過試驗纔有可能的。卻不成想，伯伯居然當場就點了頭。
賈環只覺得自己胸口漲漲的，也不清是個什麼滋味，但就是感覺很好，很好，特別好。這樣的一種信任，讓他忍不住抱着宇文熙蹦了蹦。
好吧，來是想親一口的，但環爺還是太羞澀了，沒好意思。
之後，在賈環的解釋下，宇文熙終於知道了牛痘的作用，當即便震驚異常。他將環寶寶舉起跟自己視線平齊，激動得不能自己。
天花啊
這種疫病流傳已不知多少年，傳染流行起來不易控制，卻又一直都沒什麼有效的治療辦法。但凡是得了天花的，似乎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生死聽天由命。
運氣好的話，那就是留下一身麻子活下來；可運氣若是不好，那就只有死了。而可惜的是，在這件事上，運氣不好的佔了過半的數量。便是他們宇文家的開國太祖，也是喪命於其上。
可是，按照環寶寶的法，他雖然也沒有治療的祕方，可居然有更好的預防法子。而且，這法子並不爲難，只是一些改良過的牛痘，卻比人痘接種要安全得多。
這可真是驚喜，他的寶寶，帶給他的驚喜啊
伯寶兩個也沒耽擱，連夜便整起種牛痘的事來。這事賈環並不陌生，當年在密雲莊子上，他就給孃親和自己種過。而效果，他是在鵲身上試過的。
翌日中午，賈環就在宇文熙手臂上輕輕劃了個十字，種上了牛痘種子。種上之後，宇文熙也沒什麼感覺，大約幾天之後纔會有反應。於是，兩人也沒在揚州停留，當天便趕到了金陵的行宮。
如此，也纔有了太上皇剛到金陵，便得知宇文熙染上天花的事。不過，還沒等太上皇做出什麼動靜，宇文熙那邊就有了動作。
就在這晚，當今聖上的行宮就被封鎖隔離起來。宇文熙親自下旨，任何人皆不得靠近。這樣一來，今上染上天花的消息便傳出來，引得整個行宮都慌亂異常。
不過，賈環仍舊時不時地就要問一句，“覺得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裏難受要不要什麼東西”看他的樣子，倒是比宇文熙自己還要緊張。
宇文熙可見不得他這般忙活，哪怕是爲了自己，拉住了賈環讓他在身邊坐下。爲了不讓他擔心自己的身體，宇文熙選擇同他起別的事。
“寶寶，那幾個子還在外頭候着嗎”他的子，正是此次南巡隨行的幾位皇子。宇文熙剛一將自己隔離，皇子們便得了消息，在寢宮外請求入內侍疾了。
“嗯，還在。如今都在外頭跪着，展現自己的孝心呢。”賈環點點頭，望一眼窗外，道“不如就准許他們進來看看，也省得外面疑神疑鬼，他們也胡思亂想。”
“也好，”宇文熙沉吟片刻，向李庸然吩咐道“進來侍疾就算了，讓他們在門外看一眼吧，然後就都攆走，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心中嘆一聲主子爺對環爺的信重，李庸然出去請幾位皇子瞅了瞅主子爺的模樣，又幹脆利落地將人請回去。這回皇子們倒都很聽話，乖乖地在門外磕了頭，便各回各的住處了。
隔窗望着皇子們離開的背影，賈環嘆了一句，“他們這一回去，還不知會有什麼動靜呢。”罷，便同情地捧起膏藥伯伯的手蹭了蹭。
宇文熙聞言，略一沉默便笑了。目光在兒子們背影上打了個轉，便不再理會他們，自顧自在環寶寶臉上蹭啊蹭。
行宮偏西的一處宮院裏，皇三子宇文璣同北靜王水溶相對而坐。昏黃的燈光下，宇文璣剛剛沐浴更衣，正與水溶對弈圍棋。
“你可瞧見了，聖上果然是天花嗎”水溶按下一顆棋子，擡眼目不轉睛地看着長披肩的宇文璣，柔聲道“若真是在這個年紀染上了它，就怕是”落不了好兒了。
宇文璣拈着顆棋子，卻並不急着下子，沉默了良久才道“身體寒戰，臉被燒得泛紅，上面還能看見有痘疹。另外，我還瞧見了張太醫，那是專治這些雜症的。還有，李庸然的臉色應該是錯不了。”
水溶聞言眼睛便是一閃，他握住了宇文璣的手，關切地問道“那麼你呢，你有何打算若是聖上當真咱們總得未雨綢繆，方纔能立於不敗之地啊。”
一旦當今聖上駕崩，朝中便少不了打亂，皇子們必將爭鋒相對，爲了奪取皇位而爭鬥。
他見宇文璣只是沉默不語，心中難免急切，將棋盤推到一邊，移過去抱住宇文璣手臂，道“而且，如今的形勢還頗嚴峻，大家都不在宮裏，誰也不知誰手裏有多少實力。咱們在金陵這邊，又有多少力量可以依仗璣，你心裏可有數”
水溶言語切切，誰知宇文璣仍然默不作聲，只是輕敲着手指。他咬了咬牙，將宇文璣拉近些，壓低了聲音道“不如，你到太上皇那邊看看，可好他老人家平素就對你頗爲寵愛，總是對你另眼相看的。這回，只要你展明瞭孝心，太上皇一定會全力幫你。”
“咱們不別的，只要太上皇支持，你起碼就是名正言順的。而且，咱們這是在金陵，金陵還有甄家在，他們在整個江南都是實力顯赫。甄家乃是太上皇的心腹班底，只要太上皇一句話，甄家必然對你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