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友誼賓館三樓的房間取她的東西。
周小山坐在窗下的椅子上說:“你剛纔看到他的照片了?你要的東西,完好無損。我要的,你帶來了嗎?”
“不然我拿什麼跟你交換?”佳寧說。
“芯片?”
“有必要嗎?我人來了不是更好?”
他看看她的背影,沒說話。
她個子高挑,在北京的時候,喜歡穿披肩,露出小小的形狀美好的腦袋,黑色的捲髮有時披散開,有時盤起,驕傲的揚着。
那時他想,她穿上“奧帶”會是什麼樣子呢?
如今準備了給她,卻被丟棄在地上。
周小山走過去拾起那套衣服:“你穿上它。”
她回頭看,看了很久,終於下定了決心接過來,當着他的面,背過身去,將身上的衣服脫下,將他給的換上。用胳膊擦眼淚。
他轉身望向窗外。
那是柔軟美麗的衣服,顏色淡綠透明,穿在身量修長的佳寧身上,水一樣飄蕩,似有盈袖的香氣。
他看看她,然後蹲下身爲她把繡花的布鞋穿上,站起來,四目相對,放棄了擁抱她的想法。
“路很長,我有時間解釋你所有的問題。問什麼都可以。我不想你這樣不說話。”
“……”
“有人要買,你們不賣,我只是盡力促成這個交易而已。之後會有錢打入你在中國銀行的帳戶。”
“……我以爲你真的是個學生。你這個騙子。”
“公道一點。我想完成一個任務,總要事先做些功課。我是幹這一行的。”
“我老師突然住院,跟你有沒有關係?”
“……如果,我能把他弄到這裏來,還會需要你嗎?王院士突然發病,這是他的運氣。
你覺得是我設計了你?
我的目標只是王志裏,並不是你。
那麼遇到你,我才更意外。”
“可我丈夫他什麼也沒有做。”
“……他不應該是他。”
“……”
“你喝一點水。你一直都沒有喝水。不能這樣。”
吉普車在黑色的盤山路上行走,佳寧在週週小山身邊的座位上,頭靠着椅背,目光茫然向前。
她覺得頭疼,摸自己的挎包,拿了阿司匹林出來,仰頭服下。
他在反光鏡裏看着她。
她又拿煙點上,還未待吸一口,被他一把奪過去,扔到外面。
沒關係,還有。
她又拿出來一支,背對着他,點上,深深吸一口,吐菸圈出來。耀武揚威的回頭看他。
周小山咳嗽一聲。騰出一隻手來搶她手裏那支菸,狠狠掐滅了,扔出窗外。他把挎包從她懷裏一把奪過來,迅速的找到煙盒和打火機,全都扔了出去。
同時,裘佳寧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他 的臉上。
周小山愣住了,手裏還拽着她的挎包,臉上帶着種不可置信,定定看住她。
車子此時走進山腰的雲海裏,霧汽瀰漫進來,兩個人的臉都模糊了。
周小山見跟香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她從英國回來度假。
查纔將軍把兩個少年人介紹給對方,香蘭向他伸手用英語說:“小山,你好。”
周小山握手說你好,初次見面很高興。
香蘭笑起來,問自己的父親:“爲什麼他也是英國口音呢?
“因爲周小山學什麼都像。”將軍說,“這個假期,安排你們去南美度假好不好?”
他們揹着行囊,穿輕巧結實的登山鞋,像全世界熱愛旅行的孩子一樣行走陌生的國家,住青年旅館,喝噴泉裏的水,跟陌生人跳舞或者賭錢。擲色子。
在利馬停留的時間長了一些。小山在酒館裏跟一個人卯上了五子棋,每晚都比,輸贏相當。
香蘭說,走吧,走吧,咱們去復活節島。
周小山說,等我制服了他再說。
女孩只好每日在酒館裏等他。
勾留數日,有大叔過來跟他們說話,問道:“你們從英國來的?”
周小山毅然離開激戰正酣的棋局過來回答:“在英國念中學。”
“太年輕了。”
“書念得是一樣好。”
“哪一間?”
“聖薊。”
“納梵先生好嗎?”
周小山拿出電話來:“待我現在問候他。”
大叔向香蘭眨眨眼睛:“我從前的成績不好。”
周小山講完了電話對那人說:“成績單已經改過了。”
有短信發到大叔的電話上。他立時看了,微笑,拿出小方盒子:“這是給納梵先生的點心。”
周小山接過來,打開看,仔細看,然後合上:“好點心。”
二人握手,道別。
香蘭看着他們:他鄉遇到校友,可愛的場景,精彩的電影。
在去復活節島之前,機場有些混亂。
周小山突然改變了主意,問香蘭:“我們去合恩角好不好?坐船就可以。好望角我去過了,一直想去這世界的另一端。”
她微微笑:“可以。”
上船之前他說:“有禮物送你。”
周小山給她帶上碩大的藍寶石項鍊,香蘭說,真漂亮。
過海關的時候,警察是位中年的女士,查驗證件時,對這兩個漂亮的東方少年友好的微笑:“喜歡這裏嗎?”
周小山點頭。
她看看香蘭頸上的項鍊:“哦,那是國母之淚。我女兒也有這樣的一條仿製品。”
香蘭說:“走之前剛剛買的。我喜歡。”
他們這樣安全的取道離開那個國家。
可是合恩角只有古老的燈塔,黑色的沙礫和卷着巨浪的風。
香蘭站在他的前面,面向着大海:“你來這裏是幫他作交易,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