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餘生 >第十二章
    大嫂想必此時也是非常的空虛,居然就很順從地跟着於揚爬上七樓,中途氣喘吁吁站了一會兒,害得於揚心想,十年後自己會不會也是如此?要不爬不動的時候搬去最早的一套小房子裏住去。

    請大嫂上閣樓小客廳,只有十個平方米大,裏面面對面放着兩把低矮柔軟寬大的雙人沙發,地上是長毛地毯,於揚跑去其他房間拎來一隻電熱油汀,這玩意兒慢熱,要過了一會兒房間才熱起來。大嫂只是坐在沙發上木木地看着於揚跑進跑出,拿來切好的水果,一瓶洋酒,還拿來一套煮咖啡的器皿。完了才問:“大嫂喝點酒怎麼樣?現煮的咖啡,加朗姆酒,我覺得很好喝。或者喝水,我加了兩片檸檬在裏面。”

    大嫂欠起身來,沙啞地道:“酒吧。”隨即想了一想,道:“你還叫我大嫂幹嗎,已經不是啦。”

    於揚坐在地毯上,一邊操作着矮茶几上的咖啡壺,一邊道:“既然到我家裏,沒有外人,我也不怕說出來的話不中聽了。說實話,我不知道除了叫你大嫂、或者於太太,還應該怎麼稱呼你。最先知道你是某大工廠廠長的女兒,然後一直就是於太太了,我不知道還應該稱你什麼,所以聽見你們鬧離婚的事我轉不過彎來。”最後一句話是於揚怕前面的太刺激大嫂,纔不得不加進去的。但是說完自己也不由愣了,還真是的,大嫂這一輩子都不用自己的名字,怪不得古代女子都是姓後面加個氏就算數,嫁人了再前面冠個夫姓。像這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人,還真不需要名字。

    不想大嫂聽了不知哪裏來了精神,急切地道:“什麼?你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姓什麼總知道的吧?”

    於揚知道闖禍,忙賠笑道:“這個怪我,我還真不知道,也沒想去問問,只知道看見就你叫大嫂,對不起,是我這人沒禮數。”

    大嫂卻是低頭不語,半晌才擡起頭道:“你聽着,我叫梅欣可,歡欣的欣,可以的可,你以後叫我梅姐。”

    於揚忙一句馬屁送上:“這個名字簡單大氣,好名字。”

    梅欣可道:“那當然,我父母好歹也是老大學生,給女兒起個名字的本事總還有的。”

    於揚忍不住道:“是不是聰明強勢的父母對兒女管教也很嚴,事事都要兒女服從他們,就像電影裏將軍家那樣獨斷?”

    梅欣可立刻道:“沒有,怎麼會,這種父母纔講道理。啊,你是不是說我和於士傑的婚姻?你以爲於士傑是什麼人,我們當初也是相愛的,否則依他的驕氣,他未必會因爲我父親是廠長而與我結婚,我也不會,我父親更不會逼他。當年我好歹也是師範畢業,在廠校教書,人也長得不差的。”

    於揚把加了酒的咖啡端給她,“小心燙着。”

    梅欣可繼續道:“當時誰都說我們是最幸福的一隊,郎才女貌,前途光明。誰會想到竟然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男人有錢就變壞,看來還是對的。小揚,你知不知道於士傑在外面有人?”

    於揚道:“你問我也是白問,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何況我不知道,我心目中於總是個好人,沒瑕疵。”

    梅欣可居然連連點頭道:“還是你說實話,望雪我一直看她好好的,真要問她什麼,她卻一問三不知了,比薛寶釵還奸。說實話,我原本也一直說像於士傑那樣的好人算少了,但是他現在怎麼就一下子變了呢?話都不給我說一句,就是要離婚,叫我有什麼事與律師說。我倒是偏不答應了,看他一個人能離成不。”

    於揚看看可能依然很燙的咖啡,猶豫了一下,也不怕她潑過來了,大起膽子道:“呃,聽見你們倆鬧離婚的消息,我也是對於總是不是好人產生了一下懷疑,但是最終還是認定他是好人。還有吧,你現在身邊都是說好聽話的人,以前也是,其實我從看見你們起就覺得你們不幸福,大了更這麼以爲,所以於總到現在才提出離婚我很奇怪,他爲什麼會選擇這個時機,其實他早就應該提出來了。”一邊說,一邊看着梅欣可的眉毛慢慢豎起來,到後面簡直像要殺人。

    “你這是真話?你小孩子懂什麼?”

    於揚眼看着梅欣可握咖啡杯的手使勁得青筋暴綻,忙伸手按住她的手,但想事已至此,得罪也得罪了,算是幫於士傑做件好事,讓梅欣可看清現實,早點解除這段婚姻。當下冷靜地道:“梅姐你聽我說,別激動,你既然要聽真話,就不要忌憚聽見不愛聽的,我說的只是我眼睛裏看到的。你要聽,還是不要聽?”

    梅欣可擡起頭,愣愣地看着於揚,忽然不知怎的擡起手來一把推開於揚,捶着沙發嘶吼着哭叫着:“我不聽,爲什麼要我聽,我被人拋棄了,你們還要踩上一腳說死我嗎?不就是因爲靠着於士傑有好處嗎?你們這幫白眼狼,沒一個安好心的,我算是看透你們。”

    於揚被她一把推到地上,傷心的女人原來力氣可以這麼大,還好下面是厚厚的地毯。於揚從沒接觸過這種情況,看着捶腿痛哭的女人不知所措,心裏也有點抽緊,是啊,對梅欣可來說,家庭和丈夫是她畢生經營的所有,就像公司是她於揚的左右一樣,當時公司歇業的時候若是有誰來跟她說你自己也有不對,早怎麼沒看清楚政策導向云云,她於揚也是會毫不猶豫老大耳刮子扇過去的。梅欣可現在的心情當然也是如此,無可厚非。於揚愣了一會兒,才起身坐到梅欣可身邊,連連道:“是我不對,這時候還說這個幹什麼?是我不對。”

    梅欣可一轉身,握住於揚雙臂連搖,哭訴道:“你哪裏錯了,你們現在都對,只有我錯了,所以我老公纔會不要我。你知道於士傑說什麼?兒子成年了,考進大學了,他會知道家庭是不可以勉強湊合在一起的,啥?以前他就那麼勉強?那爲什麼以前不說?非要今天算總賬了一起說?他到底外面有沒有人?”

    於揚見她又糾纏到這個問題了,也難怪,遇事的時候,誰都是想着從別人身上找原因的,誰願意血淋淋地解剖自己啊。但知道此時要是助紂爲虐的話,於士傑就慘了,便毅然決然地道:“於總不是這樣的人,別說是因爲你盯得緊,於總沒機會,男人要壞你是管不住的

    ,但是我沒聽說也沒看見於總有問題。於總是個太珍惜自己面子的人,他做不出這種事。”

    梅欣可噌地擡起頭來,盯着於揚道:“那你的意思是他於士傑是個好人,他不要我是我不配他?”

    於揚發覺她現在走進死衚衕了,怎麼說都有自己一套歪理,終於忍不住道:“你白癡啊,離婚的人多了,除了第三者就是沒感情,你還能逃出哪一種?你以爲你神仙啊,於士傑一定要天天當你寶貝一樣哄着你,他哄你到兒子大學考上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還要人家怎麼樣?不過也就是個凡人,你要他做得像神仙菩薩一樣好嗎?做神仙也是要拋下妻子的。”邊說邊覺得這活脫是範凱的口氣,不得了,給這土匪傳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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