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餘生 >第三十三章
    醫院回賓館路上,於揚一直想着要不要問問徐匯中有關劉局家究竟是西風壓倒東風,還是東風壓倒西風的事。但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不問。做這等算計人的事,還是天知地知自己知爲好,知道的人多了,首先會漏嘴說出去,同時知道的人也會因此對她於揚起戒心:咦,這女子不好惹,以後得防着點。

    回到賓館先向周建成彙報,這是周建成自己交代的,只要有劉局那兒的最新消息,再晚也要第一時間彙報。看來做老闆也不易,日日夜夜都搭在公司上。這點於揚自己也早有體會,所以很能理解配合。於揚詳細而真實地說了所有與劉局和劉局丈夫有關的事,但是不作評價,自己的那些猜測推理更是不會加入,由此而觀察到的劉局丈夫的細微動作當然也不說。不過周建成還是一抓一個準:劉局丈夫看來是個草包,你在他身上下把勁,我們不好說的話叫他囉嗦給劉局聽去。於揚聽了心裏得意地想,周建成水平真是不賴,就這麼聽個大概都能說出這話來,可不能輕視了。但是你周建成不知道的是,我還想着叫劉局丈夫硬逼劉局接受呢。

    不過第二天當於揚拎着水果走進劉局病房的時候再也得意不出來,劉局的病牀上人去牀空,餘下的垃圾都還沒收拾掉過,可見是今早急着離開的。難道說劉局看出她的用心,又準備人間蒸發避而不見了?只要找得到人,什麼事都可以商量,有招拆招。但是找不到人的話,那事情就糟糕了,拖時間是最要命的,要不得的。站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心想怎麼也得弄清楚,便笑吟吟把水果放到劉局隔壁牀病友牀頭櫃上,道:“呀,怎麼回事,我大姐搬走了也不說一聲,對了,誰叫我早上沒開手機呢。那我這水果也不拿走了,大媽您幫我消化掉它們吧。”

    那個陪牀的大媽眼看着花花綠綠的高級水果,心裏當然是舒服的,也就笑着道:“唉喲,這怎麼好意思呢。你也是稍微晚了一步,再早個半小時的就可以遇見了。”

    牀上那個病人唧唧哼哼地道:“還是不遇見的好,見面了看他們打架,你拉還是不拉,你纔多大呢。”

    於揚心裏大致明白,效果有了。便做了然地道:“是啊,我姐夫性子有點躁,說不過來就拔出拳頭的。”

    那個病人不以爲然地道:“哪止有點躁啊,媳婦都病在牀上了他都捨得下手,咱們心臟不好的,他還一個勁和媳婦吵有錢沒錢的,不讓人休息,沒錢他不會自己掙去啊,我聽着都撓心。唉喲,我昨天都不敢看他們,還是護士來拖開的,她媳婦都差點嚥氣。”

    那個陪護的大媽也咕噥:“看着挺見多識廣的一個男人,對媳婦就下得了這狠手,嘖嘖。他媳婦也沒臉呆下去了,一早上就鬧着要出院,都還沒好呢,還要人揹着出去的。”

    於揚大致明白了,劉局的丈夫對她的話上了心,等她走後一定是纏着劉局討論建議的可行性,不外是說現在手頭緊你醫藥費是大數目沒錢沒法活等話,見劉局說不通才火大動了手。還真沒想到劉局丈夫可以魯莽成這樣,連在醫院裏都會出手,可是在醫院樓梯裏撞見時候還覺得他是個特謙恭的老實人啊。不會是個在外面強不起來,回家找媳婦出氣撈迴心理平衡的男人吧。於揚也不多呆,與那牀病人道了再見,慢吞吞走出來,一路思緒萬千。

    出院一定是劉局自己強烈要求的,一個原因是捱了打面上無光,怕再呆下去被來探望的人看出端倪或聽到傳言,不過主要原因應該是她這個聰敏人也知道於揚是整件事的罪魁禍首了吧?雖然未必知道於揚是故意的,但是對這個麻煩精還是避着走爲好,怎麼還可以叫她白天過來看護?即使是身上捱打的痕跡給她看見也是不行的。所以劉局別無選擇,只有撐着出院,能躲多遠就多遠。

    但是她能躲得久嗎?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要白花花的銀子,她可以躺牀上做其鴕鳥當作沒看見,但是她丈夫怎麼可能忽略這些銀子問題不計?走投無路之下,她丈夫還能不想到她於揚的建議?那可是一大筆錢。既然有名片在劉局丈夫手裏,他遲早會找上來。此刻再顧不得劉局了,她既然死要面子,當然只有活受罪,何況她這麼做不知多礙事。

    這個消息當然得即時通知周建成,獨急急不如衆急急。果然周建成在電話那頭暴跳如雷:她搞什麼腦子?耍我們玩兒嗎。

    既然是守株待兔,那就只有老老實實地呆在賓館裏看電視。只是沒想到劉局的丈夫比預估的還要早來一大步,中午飯後就過來敲門。於揚哪敢放這等魯男人進門,延請他到下面大堂。“姐夫,早上去醫院找不到你們了,正急着呢,正好你過來,大姐好不好?”也不請他去大堂吧小坐,直接就站着說話。不能與他多說,萬一他回去一五一十與劉局說出來,她於揚就得從鋼絲上掉下來。

    劉局的丈夫馬馬虎虎地道:“你大姐好,能喫能拉,能睡能醒,嘛事沒有。今天出院沒通知你,真是忙糊塗了,害你白跑一趟。小於,你昨晚說的事有準頭麼?”

    於揚反問:“昨晚說的什麼事?”

    劉局丈夫忙道:“你昨晚說的你們老闆把設備全部買下,多出部分付現金給我們……”

    於揚心裏想着果然是爲這事來的,但是他急了於揚反而不急,聽到一半就斬釘截鐵地打斷道:“姐夫,這事大姐心中有數,我們不可以揹着她自說自話。我這兒不急,等大姐身體養好一點,有的是時間商量。”

    劉局的丈夫忙賠笑道:“就是那話,就是那話,只是你大姐現在身體不好,沒法自己過來,派我做代表來與你商量,咱們定出個方案,回頭我叫你大姐在上面簽字畫押。”

    誰急誰被動,劉局的丈夫越急,於揚越輕鬆,但只是微笑道:“不急,姐夫,大姐身體不好時候還是別讓她勞神,我反正是替老闆幹活,在這兒多呆幾天也無妨,這件事上姐夫你不可能代表大姐。對了,姐夫如果一個人照顧大姐不過來,可以打個電話給我,我有的是時間伺候大姐去。姐夫沒別的事了吧?”於揚刻意拿話擠兌劉局的丈夫,叫他明白他不是那塊料,他不算什麼,他上不得檯面,如果沒看錯的話,劉局的丈夫一定是不會在她於揚面前發作的,而是回家把氣撒到劉局那兒,只有那樣,纔可以快速逼出身心俱疲的劉局,成功促使劉局再無法推脫而妥協。於揚雖然覺得自己的計策毒了一點,但是又有什麼別的方法呢?總不可能在他鄉如無頭蒼蠅一般劉局躲哪兒,她追哪兒的,劉局是地頭蛇,熟門熟路,她哪裏捉得過來。人逼到絕路上的時候是不得不使出撒手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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