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遣返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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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鐵林坐在辦公室裏,吩咐魏小強說:“昨天晚上亞美突然病倒了,今天剛好些,她就去收容所看她哥哥去了。我想這會兒該回來了,你去迎迎她,順便勸她到醫院檢查一下,有事情及時向我報告。”魏小強答應一聲就往外走,險些與剛剛進來的高鐵花撞個滿懷,他“嘻嘻”一笑,算作抱歉,然後快步離開執行任務去了。

    高鐵花倒揹着手,臉色陰沉,眼神怪異,站在高鐵林的面前一句話也不說,好像面對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似的。高鐵林納悶,便問:“鐵花,你怎麼了?有事嗎?”高鐵花“哼”了一聲,把一張照片拍在哥哥的辦公桌上,然後又惶恐地轉身去把門關死。

    高鐵林看過照片臉紅心跳,他以爲是誰把亞美親吻他的鏡頭拍了下來,那樣的話,就是渾身都長着嘴也說不清了。尤其在自己的妹妹面前,更加無地自容。因爲在不久前,他還因爲那張矢村英介的照片大言不慚地批評她,這回輪到自己頭上了。而且這張照片更肉麻、更露骨。

    妹妹來者不善,分明是想指責自己。

    好在他又仔細地看了看,方看清照片的焦點並非親吻,而是給亞美從眼睛裏往外舔沙子的情景。他長出一口氣,身子也覺得硬朗起來,“亞美,你是從哪裏搞到的這東西?”高鐵花鄙夷地一笑說:“哥,你做出了敵人最願意看到的事。而且,誰都知道了。連照片都有了。這可不像我說說而已那麼簡單。”“告訴我,你是在哪兒搞到的?”高鐵林大聲說。“這不是我有意搞到的,而是我隨意撿到的……就在營房的門口。而且我還相信,當我能撿到的時候,說不定全天下的人都撿到了……因爲我是你的妹妹!”高鐵花用比哥哥高一倍的聲音說。

    高鐵林說:“這能說明什麼?!”高鐵花說:“能說明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高鐵林說:“難道一個女孩子的眼睛裏進了沙子,我用舌尖幫她舔出來還不行嗎?難道從眼裏往外取沙子,還有比這更好的方法嗎?”高鐵花說:“我承認,這是個非常有效的方法,可爲什麼偏偏是你獨立團政委的舌尖?而且,沒有一定的親暱關係,這樣的動作是輕易做來的……無論這方法有多奏效!”高鐵林霍地站起來說:“可她的身邊沒有別人!”說完,高鐵林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過分,便重又坐下來,語氣平緩地接着說:“好,鐵花,我再回答你第二個問題……我承認,亞美喜歡我。有些事情我不好拒絕她……你也是女孩子,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喜歡的男人這樣對待你。”高鐵林低了頭,表情痛苦而無奈,當高鐵花要說什麼的時候,他一擺手打斷她,繼續說:“鐵花,在這種時候,我想你不該抓住什麼感情問題不放。按你的性格,你應該幫我如何擺脫困境纔對……你不僅僅是我的妹妹,還是一名抗聯戰士。”

    高鐵花重又拿起照片仔細地端詳,她相信了哥哥說的,那是在舔沙子。她相信亞美喜歡哥哥,但那是看出來的,不是舔沙子舔出來的。她更相信哥哥也喜歡亞美,只是這句話不可能從哥哥的嘴裏說出。她知道自己來的目的,就是幫哥哥擺脫困境。於是她說:“哥,這些別有用心的人無非是想製造你的醜聞,以此蠱惑人心,煽動難民鬧事。這和‘糧食事件’如出一轍,不過手段更惡劣。因爲他們想把那些日本難民徹底拉到我們的對立面去!”

    高鐵林被妹妹的深明大義所感動,他說:“你說得沒錯,事情甚至比我們想象的更復雜。從今天開始,我們必須加強警戒,所有的哨位都要加雙崗,更不能把我們在這裏只有一個連的兵力的祕密泄露出去。否則,那會非常危險!”

    高鐵花表情凝重地望着哥哥,說:“好,我去傳達。”說完,她急匆匆地走出去。

    屋子裏一下靜下來。高鐵林深深地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喃喃地說:“到底還是發生了……俺早該把這個人揪出來……”當他突然意識到亞美就是因爲這件事才暈倒在外邊的時候,便再也坐不住了,也匆匆走了出去,他要去看看亞美。

    南大營難民收容所裏,危險正在一步步逼近。在松藏作次和成田進二的鼓動下,有許多日本難民都相信可怕的傳染病虎列拉正在這裏流行。中國人把他們困在這裏就是爲了阻止虎列拉傳播出去,最終要把這裏所有的日本人同虎列拉病菌一起燒死。

    松藏作次還當着一些人的面宣揚:“要想逃出去,人少是不行的,法不責衆,南大營收容所裏有近萬名日本難民,只要有一半人跟着咱們幹,共產黨就拿咱們沒辦法。況且,共產黨的主力都被調走了,這裏只剩下不到一個連的人。一個連最多也不過100多人,可咱們至少有幾千人,就是赤手空拳也不怕他們哪!再說,共產黨輕易不敢開槍殺人,這是他們最大的弱點。”

    這時,難民們開始羣情激憤。有了逃跑的原因,又有了逃跑的方法,他們簡直想躍躍欲試了。松藏作次見火候已到,決定再往他們心上捅一刀,於是給成田進二使一個眼色。成田進二會意,裝作滿臉悲哀地拿出幾張照片,就近分給幾個難民。難民們接過照片,有的罵,有的哭,有的誇張地擋住眼睛,裝作不敢看下去的樣子。

    松藏作次假裝哭號道:“看看吧,看看吧,共產黨長官已經把咱們的女人給玩啦!唉!”成田進二附和道:“想不到……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子民如今已淪爲娼妓!可恥,可恥呀!乾脆殺了她,殺了這個臭婊子!”一個難民悲傷道:“如果我們再不離開這裏,咱們的女人都得像大召亞美一樣被中國士兵糟蹋嘍……噢,天皇啊!”

    天黑了,難民們懷着魚死網破的鬥志很悲壯地回去了,準備聽從有人一聲令下,逃出南大營。

    儘管松藏作次一再囑咐他們千萬不要對大召威弘說這事,他知道了共產黨的部隊就知道了。可先回去的難民還是有人六神無主地找到了大召威弘,把松藏作次說的話都告訴了他,還把關於亞美的照片讓他看了。大召威弘氣得咬牙切齒,心想正要找他算賬呢,因爲亞美的病耽誤了,這下機會來了。

    松藏作次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覺得自己做成了一樁大事,便很有成就感地當即解開褲帶“嘩嘩啦啦”地撒起尿來。就在他撒完尿然後打幾個冷戰準備提起褲子的時候,大召威弘提拳過來,一把揪住松藏作次的脖領子說:“你罵亞美是婊子,是豬……還把她的照片到處發放,又想煽動難民鬧事,你這個死不了的敗類!”松藏作次提着褲子剛想說話,早被大召威弘猛的一拳打到肚子上,緊接着又打出第二拳,第三拳……最後用一隻手把他拎起來,狠狠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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