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
就在文君來初三這年,父親的生意忽然遭受挫折,原本的房子抵押給了銀行,賣了車和廠房,才勉強還清欠款。
文君來手裏拿着信封,站在一個普通的小區單元樓下,
走進單元門爬樓梯上到四樓。
現在的文君來跟着父親和張娟母子搬到了這個普普通通的居民小區。}
文君來剛到四樓,還沒走到門外,就聽見門裏面傳來熟悉的爭吵聲:
“咱兒子馬上要上小學,私立小學的學費可不便宜,開銷大,那個死丫頭的生活費我可是一分都不會出了。”
“爲什麼非要上私立的,公立小學不行嗎”
“我可不希望我兒子以後跟你一樣這麼沒用而且我身邊的那些朋友,哪家的孩子不是上的私立我可不能被他們瞧不起”
“我們家現在這種情況還怕被人瞧不起嗎我看是你瞧不起我”
“我就是瞧不起你你當初以爲自己有點錢,就在外面亂來,還帶個野種回來讓我白養三年我憑什麼要爲你在外面做的孽買單”
“你”
這樣的爭吵文君來已經聽過很多次,幾乎是每到用錢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爭吵聲。
文君來走到門前敲響了門“咚咚咚。”裏面爭吵的聲音停止了。
門打開,父親站在門口,
“君來回來了。”
站在父親身後的張娟,看到文君來的時候,她的眼睛裏帶着憤怒和恨意。
這種眼神文君來也早已經習慣,她熟視無睹,也沒和父親打招呼,就徑直走向了自己房間。
文君來回到房間,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書,翻開,裏面夾着好幾個信封,然後散開的頁數裏面還夾着一些鈔票。
這些錢,都是她開始寫稿子以來的兩年,自己一點一點存下來的。
她轉頭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電腦。
那是在遇到肖颯之後,她向父親要得唯一一件東西。
而現在肖颯也已經離開了一年,她在這電腦上寫的文章和短篇,已經替她賺了不少的稿費。
她不知道肖颯到底去了哪裏,即使是有了網絡,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聯繫得到他。
班上的人沒人知道肖颯的聯繫方式,就算知道,也沒有人會願意告訴文君來的。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文君來就在父親和張娟的爭吵聲中一步步的進行着自己的計劃。
而她這種淡定無所謂的樣子讓張娟是越看越覺得生氣。
這天,週末,文君來關在自己的房間裏寫着她的東西。
突然身後的門被人用力推開,
“嘭”的一聲巨響,文君來擡起頭來,看向門口,她的臉上露出不悅又無奈的表情,
身後的張娟站在那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文君來,趾高氣昂氣焰囂張。
“我跟你說了,如果你還想在我家住下去,就主動去跟你爸說,不讀書,去打工,你如果不去說,就給我滾出去。”
文君來站起身,和章鵑四目相對,一點沒有害怕,而是發出一聲冷笑:“你憑什麼趕我走”
章鵑也冷笑道:“看來你是不打算跟你爸說了,果然是不要臉。”
文君來眉頭一皺,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和張娟面對面:“你說誰不要臉。”
章鵑看到了文君來臉上的變化,突然就激動起來:
“說你不要臉,小不要臉,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媽不要臉勾引有婦之夫,做情婦還生下你這麼個小不要臉的。”
文君來臉上的表情轉爲憤怒:
“你再說一遍”
章鵑也不知道爲什麼,眼神飄忽的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後回過頭繼續說道:
“我警告你,你說我可以,你要是敢說我媽。”
章鵑靠着門欄臉上得意洋洋帶着嘲諷:
“怎麼我怎麼就不可以說了我還能再說得更難聽,你想聽嗎就是因爲你媽不要臉,所以老天有眼讓她死得早,勾引別人老公的人都不得好死。”
張娟說着,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得意。
但是她的眼神始終飄忽着看向客廳,
哪裏掛着一個時鐘。
此時時鐘馬上要指到六點半。
突然文君來衝上來,一把將靠在門上的張鵑推到在地:“你敢說我媽你去死吧”
正在這時,父親開門回來,看到文君來推倒了張娟,他的臉色變了又變,
“你在幹什麼”
父親快步走上來,“啪”一巴掌打在文君來的臉上:
“你翅膀長硬了是吧趕緊道歉”
揹着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整個人都懵掉了,文君來站在那裏,雙手捂着臉,看着父親去扶張娟。
“摔倒哪裏沒有”
父親的語氣是有着關心的,文君來突然眼前閃過母親的臉。
她看着兩人,表情變得非常冷漠,她看向父親:“我絕對不會道歉。”
然後又轉過臉看向張娟:“你不用擔心,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得償所願。”
看她絲毫沒有內疚或者抱歉,父親非常的生氣,轉過身來指着文君來,聲音都直顫抖:“你你你給給我回房好好反省”
文君來轉過身去,身後的張娟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可惜父親並沒有看到。
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重重關門聲,發泄着文君來心中的不滿。
她回到房間,坐在牀邊,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戶。
當年的這種居民樓的矮樓層幾乎家家戶戶都裝着防盜網。
從那一條條的鐵欄看出去,天空都被分成了一塊一塊的。
文君來想,她現在這樣的生活,跟坐牢有什麼區別呢
她的人生被關在這一個防盜網裏面。
防的到底是外面的人,還是裏面的人呢
窗外是一棵梧桐樹。
偶爾有樹枝伸到防盜網裏面,文君來就會伸手去扯上面的葉子。
將他們做成書籤,夾在自己看得書頁裏。
她看了一會兒天空,心中的怒火終於是消退了一些。
文君來起身,將牀墊擡起來,從牀墊下面拿出壓在下面的好幾本書。
拿出來放在桌面上,然後將他們打開。
吧裏面的錢都拿出來。
一張一張的疊好,然後數一數。
這裏已經有好幾千塊錢。
文君來想,等再存夠幾千,自己就可以從這個牢房中出去了。
想到這裏,再看看那扇窗戶。
此時正好有一羣鳥兒飛過。
“那種就是自由吧。”
文君來這樣想到,眼前又浮現出母親的樣子。
“媽媽,以前的你是不是也覺得那種生活就是坐牢呢現在的你,是不是終於得到自己的自由了呢”
她得不到回答,她也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回答。
對於母親,她知道自己和她不會是一類人。
她永遠無法做到,像母親那樣,在一個地方,就那麼坐着,傻傻的等着另一個人。
因爲另一個人的開心而開心,另一個人的悲傷而悲傷
是的,她不會。
她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