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返狼羣二 >31壞人 好人
    草原狗絕非寵物,他們保留了一部分狼的野性,又兼具人類馴養的家畜性。他們臣服於人,需要人的庇護,俗話說“狗不嫌家貧”。但他們畢竟是食肉動物,長期糌粑麪湯的待遇讓他們忍不住乾點兒第二職業,他們會用狼祖先流傳下來的狡黠與殺性醞釀一些陰謀。

    草原人通常相信自己的狗會忠於職守,但對狗而言,“東家”不在就是天賜良機。狗會模仿狼的“嘴法”殺羊,然後把死羊暴屍於牧場上嫁禍於狼,有心計的狗還會賊喊捉賊地給主人報信。等到懊惱的主人抵達謀殺現場,發現“被害羊”並咒罵着“替罪狼”的時候,狗也會忠誠地站在主人身後助威。事後,死羊會分給狗喫以表彰他們驅狼有功。

    藏.狗羣有能力殺牛,但是他們清楚牛的目標太大容易被發現,而且死牛往往會被死牛販子收走,費力不討好。死羊卻是沒人買的,遲早是狗的口糧。儘管狗的行事狡猾隱蔽,但長此以往有的牧民還是偶有察覺,不過誰都羞於承認自家的“夥計”會監守自盜,更不願意牧民鄰居像防狼一樣提防自己的狗,所以他們會力證狗的清白。

    自古家賊難防!打從小牛犛犛雨被看家狗喫掉以後,我就留心上了這些雞賊的傢伙。

    這天,從縣城採購補給回狼山的路上還真讓我逮着一個,案發地是才旦家的牧場。

    才旦家的大藏.狗天天喫糌粑湯,早就寡得慌了。他嗅聞草場上的枯骨殘骸,回味着口蹄疫期間的肉味。現在還沒入冬,狼羣極少攻擊牛羊。想指望狼羣打冬糧還得等個把月,何況狼羣嘴下留肉的機會少,如果發現得晚了,兀鷲一過更是寸肉不剩。求狼不如求己,那狗對着自家的羊羣流下了哈喇子。

    “停車,停車!長焦架起來,那個狗東西要使壞了。”螳螂捕蟬,狗盯着羊,我盯着狗。

    男主人才旦應該是在家的,他家的煙囪裏冒出白煙,水汽中帶着奶香茶味,喝茶的人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此時羊羣離家一里開外,不容易發現動靜,機不可失!

    電光石火間,藏.狗撲向了最近的一隻大羊,“汪嘰”一口咬住後腿,把羊拖翻在草叢中,叼住羊脖子猛甩狗頭……

    羊不再動彈了,藏.狗吐掉羊毛,在草叢中擦擦狗嘴,報案!

    “汪汪!汪汪!”順風飄來的狗叫聲中氾濫着口水音,他的味蕾已經對羊肉的各部位做好了規劃。我能看見他興高采烈的尾巴和盪漾着幸福感的舌頭,又記功,又領賞,樂事一樁!

    不一會兒,主人才旦揮舞着袖子罵罵咧咧地走出屋來,忠狗貼身引路。主人和狗已經走到案發現場了……等等!出了點小意外,眼看就要到嘴的“死羊”又站起來了!藏.狗搖晃着腦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狗眼,主人就在旁邊又不可能再補一嘴滅口。

    “死羊”接着喫草,主人拍拍狗頭回屋。藏.狗蔫頭耷腦地跟在主人身後,一步三回頭。呸!真是點兒背!早知道等羊死透了再報警。

    心急喫不到長命羊。我和亦風笑得捂肚子,狗的牙口比狼差遠了。

    狼要殺牛羊,狗也要殺牛羊,爲什麼人們獨獨恨狼而護狗呢?或許,狼最可恨的不是他的殺性,而是他們自由得讓人羨慕嫉妒恨!在如此以人爲尊的世界,居然還有生靈膽敢不懼!不屈!不從!

    我用胳膊肘捅捅亦風:“喂,你注意到沒有……那兩個人一直跟着我們。從縣城出來,他們就跟上了,這會兒還在那兒。”我說的是後面幾百米處騎着一輛摩托的兩個男子,我們停下看狗,他們也停在路邊。時而看狗,時而看我們,竊竊私語。

    “也是看熱鬧的吧?”

    “不像,本地人不會稀奇狗的事兒。”牧道上就只有我倆和他倆,這讓我很不安,女人對威脅的敏感度比男人高得多,“咱們快走吧。”

    我倆剛坐回車裏,正在系安全帶,就見那男子過來輕敲窗戶,拉下面罩笑問:“大哥,這車是新款越野吧,真帥,能拉我兜一圈嗎?我也想買這種車。”

    不知是那人笑得和氣,還是亦風也以車爲傲,他竟然點了頭:“哦,那上車吧。”

    我暗裏拽住亦風袖子,低聲說:“人不熟還是免了吧。”雖然在草原我們也經常幫忙搭載路人,但這一路跟來的倆人實在讓我起疑。就因爲好奇車?

    亦風滿不在乎:“別把人都想那麼壞,男人愛車很正常,我不開遠,帶他兜一圈就回來。”

    我極不情願地下車,這個男子上了副駕。另一個男子騎着摩托車慢慢滑到我身邊,嚼着口香糖看他們兜車,他袍子裏沉沉的有硬東西,不是狗棒就是藏刀。

    我悄悄摸出手機,偷拍了一張他的照片,給扎西發去信息:“認識這個人嗎?”扎西沒回復。我又撥澤仁的電話,佔線!我往才旦的牧場看去,才旦已經進屋,我們在下風處,才旦肯定聽不到我們的動靜。

    越野車兜完一圈回到原地,男子沒下車,在方向盤下摸找:“這車給我了,鑰匙呢?”

    車子是無鑰匙啓動的,亦風笑道:“你在開玩笑吧?”

    “誰給你開玩笑,”對方拉下了臉,“耽誤我們幾十萬的生意,這個車抵了,鑰匙拿來!”

    一再確認對方毫無玩笑之意後,亦風和我頭皮一緊,遇到歹徒了。

    騎摩托的男子把摩托擋在了越野車前方。我們還想拖延時間,對方不耐煩了,摸出狗棒從兩側夾了上來。搶劫!

    耍胳膊根兒,亦風不是人家的個兒,我撲上去,拼了!

    “噢—”隨着高聲吆喝,牧道上又騎來兩輛摩托。我暗叫糟糕,歹徒還有幫手!

    摩托車帶着強大的氣場直接衝到我們之間,大家本能地停了手。亦風託着受傷的右臂靠在車門邊,捏緊拳頭渾身發抖,我擋在亦風前面警惕來人。

    新來的是一個彪形大漢和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年輕人用頭巾包着臉。那

    大漢的面相卻讓我心驚肉跳,黑臉、鬈髮、虎目、鷹鼻,長相兇惡,貌似黑.道老大。他虎背熊腰,放倒三個亦風都沒問題。黑漢子用那雙帶着異域灰色的眼珠向我一瞪,看我張開小翅膀護住亦風的樣子,他嘴角微微上揚似乎覺得很好笑。

    黑漢子大着嗓門和先前的兩個男子用藏語交流了好一陣,那兩個男子衝他討好地笑着收起武器,走了。黑漢子轉身用硬邦邦的漢語對我們說:“你們兩個跟我走!”

    “去哪兒?”

    “去你家!”

    “去我家做什麼?

    “我要搬到你家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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