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故人西辭 >22|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四章

    理解是能理解,但不代表易西辭就能同意簡方知這麼做,無論他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不顧簡了了的面子強行把她拖走,還是後面罵她這句話,她都不能忍。如果一些家長因爲自己的文化素質問題找不到該如何跟孩子相處,簡方知這個重點大學的畢業生,現在上市公司的老總更難以讓人忍受。

    她能夠理解他要去掙錢養家所以忽略家人,也能夠理解他性格一向如此不知道應該怎麼跟簡了了相處,更加理解他家庭情況特殊,獨特的成長環境造就了他現在的性格。用他們這些做新聞的人經常的話就是,最大的錯誤在社會在體制,不在個人。但是這一切,統統都不是理由。

    易西辭自己是從在愛的包圍下長大的,她跟簡了了又同樣是女孩子,知道被這樣對待有多傷心多難堪,扯了幾張紙遞給她,低聲勸慰道,“別哭了,我幫你你哥哥,讓他再也不這麼對你了。”

    簡了了從一片委屈當中擡起頭來,“纔不會嗝,纔不會呢,我哥這個人,誰的話都不聽簡直就是暴君大者”

    “對”易西辭趕緊附和她,“你哥真不是個東西,我們不理他啊,他的不對。像他那種老古板,根就不明白女孩兒的心事。”在她的安慰聲之下,簡了了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了,易西辭開始嘗試着跟她講道理,“了了,你是個很乖的女孩兒,年紀已經能把自己照顧這麼好了,很棒很了不起。你哥哥呢,他一個大男人,連自己那一天三頓的飯都沒搞清楚,更別指望他來理解你來體諒你了。他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了什麼難聽的話,但其實心裏還是愛你的。”

    “你是他的親妹妹,又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不可能不愛你”

    易西辭還沒完,簡了了就截口道,“纔不是呢。”易西辭被她這樣突然一打斷,有些懵,簡了了自知失言,擡起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聲重複道,“不是這樣的”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些觸摸不能的創傷,簡方知無父無母,易西辭是知道的。但爲什麼無父無母,她卻不是很清楚。不過有一點她是明白的,簡方知的原生家庭必定有一些難以啓齒的地方,要不然也不會養成他那樣尖酸刻薄、陰鷙尖刻的性子。不管家庭是否貧窮,在愛當中長大的孩子和在充滿不安定、充滿仇恨當中長大的孩子,性格是完全不一樣的。看簡了了和簡方知這對兄妹的性格,便能窺見一二。

    他們的父母是他們兄妹不願意面對的人和記憶,易西辭知道不能再順着這樣下去了,打了個哈哈,轉而道,“你哥哥要是不喜歡你,何必這麼多年一直把你帶在身邊你當時還那麼,他若是爲了輕鬆,完全可以把你扔了,爲什麼還要養着你送你上學那個時候,你哥可是連自己都養不活的。”

    見簡了了低下頭,易西辭又道,“他這個人是那副狗脾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她想了想,又道,“了了,也不怪你哥哥太緊張,實在是現在女孩子太危險,他又經常不在家,擔心你也是正常的。”易西辭抿了抿脣,“只是他不會表達,方法又粗暴了一些,讓你難受了。”

    她得隱晦,簡了了卻聽明白了。青春期的女孩子來就是最需要費心的一羣人類,稍不注意就要出問題,何況他們兩個還有那樣一個媽媽以簡方知的古板,看見了會生氣也很自然。若是換成其他閱歷更豐富、成長環境更安穩的家長,今天的事情也就不會這樣處理了。只是,那樣的家長很明顯不是她哥哥。

    簡了了懨懨地點了點頭,過了半晌才扭捏道,“但是我還是不想回去”一方面是因爲覺得下不來臺,另一方面是覺得不知道回去怎麼面對她哥哥。

    易西辭見她明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些話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她來講的,但是簡方知家裏也沒有一個這樣的角色,簡方知自己肯定是不會的,他如果要,兄妹兩個哪裏還用鬧成現在這樣子。不得已,她這個老同學纔出來,暫時幫他一把。

    簡了了聽明白了就好,“沒關係,不想回去就暫時到我那裏去待幾天吧,只不過我要上班,家裏還有一個大哥哥,看你願不願意了。”簡了了聽都沒聽明白就連忙點頭如搗蒜,易西辭見她那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模樣,笑了一下,“還有什麼要喫的沒有的話我們回去吧。”

    她先跟喬燃通了聲氣,告訴他家裏來了客人,然後把簡了了安置妥當,等她睡了,按照之前跟簡方知約定的,去他們家裏找他了。

    易西辭難得打了個車,進了區走了好久都沒有找到簡方知,她正打算打個電話問他,誰知道突然從旁邊傳來一聲底底的呼聲,“我在這裏。”

    易西辭循聲望去,簡方知坐在樹下,正擡眼朝她看來。

    他臉上滿是疲倦,一張臉非常清瘦,模糊的路燈光線中,易西辭覺得他那雙瞳仁湛黑而深遠,好像一望無際的夜空一樣。他的腳下一地菸頭,旁邊放着一個沾了點兒灰的蛋糕盒子,一看就知道是買給誰的。

    易西辭走到他面前,“放心吧,了了在我那兒,她想在我那裏住兩天,暫時不回來。”

    簡方知點點頭,沒好也沒不好,易西辭權當他同意了。“我給她那點兒日用品過去吧。”

    簡方知還是點頭,不過這次終於起來了,易西辭正要轉身,誰知道眼前一個黑影倒下來,她連忙扶住簡方知,“你怎麼了”他的手臂一片冰涼,然而靠在易西辭腮邊的額頭卻燙得驚人。她伸手一摸,簡方知的背上全是冷汗,好像是從冰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簡方知這段時間連軸轉,生了病也不去看醫生,只抽菸不吃藥,後來又受了簡了了那麼一番刺激,所以,不負衆望地生病了。

    平常身體好的人,一旦生起病來,就來勢洶洶。簡方知很快就淹沒在這一片濤濤病情裏面,成了個弱雞。

    他昨天晚上被易西辭急急忙忙地送過來,醒來時人已經躺在了醫院裏,還不是因爲他病情好些了才能醒的,而是因爲他長期養成的生物鐘,讓他按時醒過來的。

    簡方知剛剛一睜開眼睛,就覺得頭昏腦脹的,看到身側的人,他幾乎要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易西辭靠在病房的椅子上面休息,七月早上熹微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將她的臉色映襯得越發蒼白和疲倦。修長的脖子上面,青蒼色的血管格外明顯,好像某種花的主莖,底下蘊藏着勃勃的生機。她身上穿着一件磨白的牛仔襯衣,長腿隨意伸在地上,也不在乎會不會弄髒褲子。腳邊還放着她隨身帶着的那個大包包,可能是因爲長期跟着她一起風餐露宿,那個包包顯得格外陳舊。她在睡夢中十分不安穩,眉頭一直皺着,像是受到驚嚇一樣,頭時不時地來回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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