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故人西辭 >70|第二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因爲簡方知是個病號,今年大大的事情都沒有讓他沾手,過年那天,易西辭打電話叫了一桌子菜,雖然比去年少點兒年味兒,少了自己動手的趣味,但總算是把他們這個年過得比較像樣子了。

    簡方知仗着自己是病號,在家裏指揮來指揮去,最後弄得易西辭這個孕婦煩不勝煩,直接一頓吼,把他給吼消停了。

    然而他消停也只消停了不到十分鐘,見自己家裏暫時沒有他容身的地方,跑到賀翔青家裏去偷喫的。賀胖長得修眉俊目,被他爸爸抱出來嘚瑟,簡方知對賀翔青這種嘚瑟了一整年還沒有嘚瑟完的人勁兒表示不屑。再過幾個月,他馬上也要當爸爸了好麼所以,有什麼好羨慕的

    大年初一,簡了了留在家裏複習功課,易西辭懷着孩子不能去上墳,就由簡方知代她去了。他給易西辭的爸爸燒完紙,開着車,並沒有立刻回家,而是調轉方向,朝着另一處陵園的方向走去。

    他好多年沒有上這裏來過,前些年是沒有錢,連上墳都顯得奢侈,最近這幾年是他沒時間,騰不出手來走這一趟。就那樣,有意無意地忘記了。

    這地方不像易西辭爸爸埋骨的地方,管理那麼嚴格,都是一片老陵園了,價格低,管理得也不好。年初一正是大家都要來上墳的時候,管理處卻找不到一個人。還是簡方知在大廳吼了兩聲,一個眼瞎駝背的老頭才慢悠悠地晃了出來。大概是很少有人過來,着宰一個是一個的精神,把一疊受潮的草紙出比市價高了幾倍的價格。

    簡方知看着那疊草紙,默然無語。

    他覺得既然錢花了,那也不能白花,問那個老頭,“老人家,你知道有個叫簡紅的死者嗎埋在這裏有十四五年了。”

    “啊”那個老頭扯着嗓子問道,“你什麼我聽不見”

    簡方知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剛纔數錢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來他已經老成這個樣子了呢既然已經死了十幾年了,他又一直沒來過,那這老頭多半是不知道又不想幫他去找,問了也是白問。

    簡方知朝他揮了揮手,自己提着那疊草紙和兩串不知道能不能放出來的鞭炮,朝着裏面找去。

    他的目標簡單並且粗暴,哪座墳上草最多最荒涼,那多半就是他媽媽的。這個陵園守陵人只有那個老頭,當然不可能花時間來給每座墳除草。可能是不注重身後事的人比較少,簡方知沒怎麼費力就找到了。果然荒草叢生,遠遠看上去把整座墳都給掩埋了,不注意看還真看不出來。

    簡方知走過去撥開雜草,仔細辨認了一下才認出來墓碑上面的那張照片裏的女人的確是他媽媽。他們家就沒有他媽媽的照片,之前在老房子的時候有,後來搬家了,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就被他扔了。人在的時候他都不曾懷念過,何況是人死了。

    照片不知道是她什麼時候照的,簡方知想了半天,絲毫沒有印象,應該是早年間的。因爲她看上去十分年輕,臉上還有滿滿的膠原蛋白,眼睛裏面雖然已經有了頹喪,但是那股生機還沒有完全被淹沒,跟簡方知最後印象中的那副尖嘴猴腮的樣子,大相徑庭。

    簡方知覺得自己這麼人模狗樣地在草叢中也不是個辦法,他找了一圈兒,纔想起剛纔沒有帶鋤頭過來,伸手拔了一下,那叢雜草卻長得十分根深蒂固,他費了半天力都沒能一起。這些植物的生命力非常旺盛,根已經不知道蔓延到哪裏去了,爲了避免等下他拔草不心把別人的墳塋給毀壞了,簡方知乾脆放了手。起身來拿了打火機一點一點,心地把附近的草都給燒了。

    他以前隨身攜帶的打火機早就被易西辭收了,現在手上這個還是剛纔去給易西辭的爸爸上墳時買的。

    現在纔剛到春天,冬天的乾燥還沒有完全過去,草一下就燒着了,簡方知在中間,心地避開上面飛來的火星,看着那個灰白色的墳塋在火光當中慢慢露出來的面目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那墳墓的顏色,好像人骨,透着一種蒼涼。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就笑了,覺得自己有點兒多愁善感。人都已經去世這麼久了,還什麼蒼涼不蒼涼的。他扯了兩張草紙鋪在地上坐下來,又把剩下的拿來點燃,可能是那紙確實放得夠久了,點了半天只看到一陣濃煙,紙是半點兒沒有燒起來。簡方知嘆了口氣,對着那個墓碑道,“你也別嫌棄了,反正有的用就用吧。”他把幾張紙拎到火上點燃,“皺是皺了點兒,但是不影響使用。”完就嗆了自己一口煙。

    劣質草紙的味道嗆進咽喉當中,簡方知猝不及防,咳了好一陣才緩過來,眼前的紙已經燒乾淨了。他又拿了幾張過來點上,“以前我沒管過你,不過你這人再多錢拿來估計也是揮霍了。加上你自己有的是路子,我給不給你錢沒所謂。現在我燒紙給你,有了錢好好打理,不要亂花,自己省着點兒。”完簡方知自己都笑了,得好像他媽媽還活在世上一樣。

    火光烤得眼底微熱,好像冬天的寒冷都化了不少。他笑了笑,不是往常那種尖酸刻薄的諷刺,而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笑,“我知道我的近況你未必有耐心聽,我也不想告訴你。反正你只要知道我現在過得挺好的就行了,你女兒我也給你養大了,養得不錯,很開朗很樂觀,夏天就要高考了,你死的時候她還,沒受你磋磨,也算是你對她最後的溫柔了吧。”

    他起身來,還拍了拍手,順便把剛纔坐的那兩張紙也給一起扔到火堆裏。跳動的火光當中,年輕女子的面容好像一下子鮮活了起來一樣,雖然對簡方知而言,她活過來並稱不上什麼好事情,但他還是感到一陣輕鬆。“你要是覺得對她有愧不好意思,不如保佑她考一個好大學,也對得起她這段時間的努力。”完,簡方知又挑了挑眉,嘴欠地找補,“不過不保佑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他惡作劇一般地笑了笑,臉上居然有幾分孩童般的天真,“她一樣能考個不錯的大學。”

    簡方知完,轉身就走。臨近中午,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照在他身上,周圍的霧氣都好像蒸騰了一般。他走過彎彎繞繞的路,大步朝前埋進。前方不遠處,就是他的家。

    孩子是夏天的時候生下來的,易西辭太瘦了,身上脂肪不夠,即使後期爲了孩子努力增肥也沒有什麼用,加上又是順產,生孩子的時候費了她好大的力氣。前兩天就進去了,結果簡方知陪着她在產房裏帶了三天兩夜,那個丫頭纔不情不願地從她媽媽的肚子裏出來。

    他們身邊沒有老年人,還好有賀嬸和羅青幫忙,加上簡方知的媽媽生簡了了的時候他已經懂事了,多少明白些,才讓易西辭沒怎麼走彎路。饒是如此,她生完孩子還是虛脫了,當時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就是簡方知在她頭頂上一張放大的臉,易西辭愣了一下,才發現肚子已經癟了下來,她伸手去摸,果然已經空了。簡方知看到她的動作,解釋道,“孩子平安,你也平安,被賀嬸和你青姨抱出去了洗澡去了,等下就回來。”

    易西辭點了點頭,簡方知剛剛完,賀嬸和羅青果然就把丫頭抱了回來。她身上的那個襁褓還是陳若依送的。當初生賀胖的時候收了很多,孩子長得又快,好多根沒來得及拆封就用不了了,正好易西辭生孩子,就給她用了。

    羅青借到易西辭生孩子的消息就趕緊過來了,看到易西辭醒來,連忙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喜氣洋洋地道,“看,這孩子長得真漂亮。”

    易西辭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軟成一灘水的丫頭,實在沒看出有多漂亮,不過白倒是很白。她把孩子抱到身前親了一下,孩子還沒有睜眼睛,被她這一親,輕輕動了一下。簡方知見了,連忙把孩子抱過來。雖然時候他抱過簡了了,但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適應了一下,在羅青和賀嬸的糾正當中才找準姿勢,也不甘落後地親了一下他家姑娘。

    生孩子比打仗還費力,賀嬸見易西辭精神不錯,連忙拉着羅青出來給她準備喫的。簡方知抱着孩子坐到邊,喜滋滋地給她看,“賀胖生出來的時候皺巴巴的,像個幹海帶,我女兒生出來就是白白嫩嫩的,果然天賦異稟跟一般孩子不一樣。”

    易西辭對他這種誇自己還要踩別人一腳的行爲十分無語,但看在他初爲人父的份上不想他。簡方知卻也等不到她,自顧自地把孩子放到隔壁那張陪房的上,給孩子拍照片了。

    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家常生活,雖然聽上去瑣碎,但卻是好多人一生所求。還好,經歷了顛簸坎坷,他們最終還是求到了。添加 ”songshu566” 微鑫公衆號,看更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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