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出竅的感覺,蘇鈴語傻傻的站在那幅畫面前,畫卷背景是那間畫室的沙發,而她,一絲不掛的躺在沙發上,外側的腿弓起,遮住了重要部位,裏側的手搭在額頭,另一隻手垂在地面,手指勾着地面上的高腳杯,杯裏有半杯紅酒。
粉色的玫瑰花瓣零散在她周圍以及身上,她的胸部一覽無餘的展現在畫布上,油彩畫,顏色無比分明真實,畫工逼真的彷彿此刻她正如此這般的躺在舞臺上供人蔘觀欣賞。
所有經過在她腦中倒帶,回到前天她走進那間畫室,回到那個女孩帶她上樓說‘只要格蘭恩看中你,合約沒問題’,回到她喝下那杯白開水,回到醒來後敞開的褲子拉鍊……
“啊!”蘇鈴語尖叫了一聲,衝上前去撕那幅畫,兩名工作人員攔住了她。
“混蛋,爲什麼不經我同意畫我?你這是犯罪!”
格蘭恩朝記者聳了聳肩,拿出那份合同,“這是你籤的字沒錯吧?自願擔任我的模特。”
蘇鈴語看着同意書署名上自己簽下的名字,百口莫辯,當時她只顧着高興格蘭恩簽了她拿來的那份合同,根本沒仔細看這份同意書,所以他這是先斬後奏,扒光了她畫了這種畫,然後再騙她簽字。
“大叔罵的沒錯,蠢,果然蠢死了!”蘇鈴語掙扎着推開工作人員,可頃刻間臺下那些記者就在格蘭恩的允許下衝上了舞臺,將她圍在中間。
無數話筒伸到她眼前,刺耳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作響,“請問給格蘭恩大師當模特有何感想?”
“聽聞格蘭恩大師是個‘性情中人’,長達四十個小時的創作期間,你們有沒有擦出火花?”
“你對格蘭恩大師這幅畫滿意嗎?有沒有哪出沒能畫出你的真實?”
“不要,走開,都給我走開……”蘇鈴語推搡着,眼前的世界一片光怪陸離,她不知道,她什麼記憶都沒有,甚至不知道有沒有被那個該死的老外佔有。
格蘭恩已經站到了更高一層的講臺上,展開雙手,“不要懷疑我的藝術,四十個小時不眠不休的揣摩,我對女神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無比熟悉無比了解,這是我近兩年來最滿意的一幅作品,我將取消拍賣,帶回米蘭掛在我的畫……”
尖叫聲四起,蘇鈴語茫然的看過去,一把菜刀劈開了那幅畫,從正中間,由上至下。
男人拎着刀,臉上沒什麼表情,完全看不出是喜是怒,甚至連眉頭都沒皺,眼睛也沒眨,然而那殺人的氣場卻讓人不敢上前。
隨即他從兜裏掏出打火機,點燃,丟在畫布上,火苗忽地竄氣一米高,酒店經理嚇得大喊,“滅火器,快,快熄滅!”
行政總廚圍在身後,“洛總,別衝動,刀,先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
連洛錦時自己都沒料到他會暴躁到揮刀的地步,整個腦神經都不受控制了,他朝那些記者看去,“都給我關了!”
畢竟是傳媒大亨,沒有記者敢違抗,紛紛關了機器,落下話筒。
洛錦時揚手一指,“滾!”
一陣白霧,熊熊烈火被滅火器熄滅,畫架倒地,那幅畫殘破的掉在地上,卻偏偏裸|露的胸口以及脖頸臉頰完好無損。
記者散去,蘇鈴語孤零零的站在舞臺一角,看着一地的狼藉,看着爲了她舉刀的男人,看着那副殘缺的畫,以及憤然報警的格蘭恩。
蘇鈴語嘴脣抖了抖,呵呵的嘲笑自己,本想在他面前趾高氣昂一把的,沒有誰願意被喜歡的人看到如此窘迫不堪的一面。
“大叔……”她連大點聲的勇氣都沒有,遠遠的望着他,突然覺得像被隔成了兩個世界,明明十分鐘之前她還笑着對他講等秀結束了坐下來談談。而現在,讓她頂着那張臉跟他談?
蘇鈴語一步一頓的走過去,拿過他手上的刀,還給主廚,“不值得,別髒了手。”
說完她逃跑般的跳下舞臺,抓過椅子上的羽絨服瘋狂的跑出去,出了門,好幾個想要獨家的記者圍上來,“蘇小姐,請問你跟洛總是什麼關係,他爲什麼燒畫?”
“你跟格蘭恩大師是那種關係嗎?那副作品是靠身體互動才產生靈感的嗎?”
“還是說你跟洛總也是牀友關係,洛總暴怒是因爲你朝三暮四?”
蘇鈴語捂着耳朵,跌撞着穿過人羣,跑出酒店。
下過雪的路面實在是太滑了,她在門口狠狠摔了一跤,掌心磕破、膝蓋磕破,渾身上下遍體鱗傷,但她沒停,爬起來繼續跑,鑽進車裏,啓動車子。
她現在恨不得跑出整個世界。
她將油門一踩到底,沒有方向,只有向前。
直到現在她的大腦還一片渾噩着,究竟都發生了什麼?她被當成了物件?被隨意的擺出各種姿態?被細緻的摸過看過臨摹過?
刺耳的鳴笛聲從後方傳來,她朝後視鏡看去,是洛錦時的車子,一直亮着雙閃,示意她停車。
蘇鈴語咬緊牙關,如此才能止住眼淚,她摸索着想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別跟來,她現在沒臉見她。
可手機不在,揹包也不在,褲子也不在,她身上只有這件奇恥大辱的裙子和一件羽絨服。
蘇鈴語呵呵笑着,再度加速,她承認她車技不好,那是在她惜命的時候,此刻,什麼天冷路滑,什麼車流不息,在她眼裏只有不斷加速、加速,恨不得飛起來的加速。
只有這樣,她那顆被捏成一團的心才能暢快、才能呼吸。
車子出了城,路變得越來越陌生,但卻筆直,她朝後視鏡看去,真是厲害啊,她居然能甩掉車技那麼好的男人。
不,或許是他放棄追上來了吧,男人自古多薄情,允許自己三妻四妾,但卻不允許對方一點點的瑕疵。
她現在是個瑕疵品,而且還是在衆人眼前展銷過的瑕疵品。
不知道開到了哪裏,車子沒油緩緩停在了路邊,蘇鈴語煩躁的狠拍了兩下車喇叭,幾秒後轉身下車,沿着路邊的山路往上爬。
午時,陽光透過樹林斑駁的灑在雪地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雪白的山野間,不時有松鼠跳過,不時有飛鳥翱翔。
可景色越是美麗就越令蘇鈴語覺得悲傷,她拖着凍到沒有知覺的雙腿,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幹什麼,只機械的往山頂爬,就好像只要翻過這座山,那些屈辱就能被一併征服一樣。
終於理解那時宋詩茵的心情了,有些時候真的會有無助到想死的地步。
“上來了。”
蘇鈴語跪坐到山頂,雪地上埋着的枯枝刺破了她的腿,可她毫不在意,她朝山下放眼望去,原本寬闊的馬路此刻在她眼裏只是一條細細的線,來時路過的那片湖,此刻在她眼裏僅是一面小小的梳妝鏡。
“沒什麼了不起的,都會過去的,蘇鈴語,你不能在這裏倒下。”她起身朝着遠處大喊,“混蛋,傷我的人都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
吼完,她轉身朝山下走,腳一滑朝相反方向跌去。
天旋地轉,她就如同雪球一樣極速的往下滾,儘管抱着頭,卻還是撞得雙眼發黑,如同失明一般。
什麼都看不到,又停不下來,瀕臨死亡的危機籠罩了她。
“嗯。”一聲壓迫的悶哼聲,只覺得身上一沉,又向下滾了幾米,速度終於減慢,停了下來。
還沒等蘇鈴語反應過來,一個耳光便重重的扇下,非常狠,打得她半張臉都麻了,下一秒她被緊緊抱住,整個身體從冰冷的雪地移到了男人身上。
剛剛打了她的那隻寬厚手掌用力扣着她的頭,將她的臉頰埋進了怦怦而跳的心口。
裏面的心臟一下下的震動着她的耳膜,那聲音那力道,震得她都要失聰了。
“蠢貨!白癡!誰準你自殺了?啊?”
咆哮,在這寂靜的山谷間發出迴響,緊接着她的臉頰被捧起,是男人怒目而視的眼,“沒出息!芝麻大點小事兒就活不起了?蘇鈴語,你個孬種!”
蘇鈴語被吼得縮着脖子,咬着脣,凝視着他。
“你還有臉瞪我?”
蘇鈴語垂眸,沒臉。
他搖晃着她的臉,“怎麼就蠢到讓人畫了那種畫?你都不帶智商出門嗎?”
蘇鈴語搖頭,很想反駁,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你不是挺能說的嗎?不是挺厲害的嗎?不是連我都敢撓都敢咬?怎麼沒見你把那個格蘭恩暴打一頓,就知道跟我亮爪子,這就孬了?”
她都已經夠委屈的了,可他一句好話都沒有,哪句扎心說哪句!
她發泄的撥開他的手,拖着痠痛的身體朝山下走,“因爲雲圖是你哥,我只是想要取悅你哥,想讓他同意我們在一起!不然我今天會拿那把刀砍死格蘭恩!”
洛錦時矗立在原地,“你知道了?”
蘇鈴語頓步,沉氣,然後繼續朝下走,“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寧願裝傻!”
是的,她寧願裝傻,寧願不知道這些都是雲圖的設計,明明她那麼極力的想要證明自己。
忽地天旋地轉,她被扛在了肩頭,她掙扎,“放我下去,我想一個人……”
“晚了,已經無法放你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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