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巨響,臉色瞬間慘白,她用盡全力的推開他,用一種冷漠到幾點且疼痛到極致的眼神凝視着他,“你是在威脅我嗎?”
“只是提醒。”季維揚波瀾不驚的回道。
她冷笑着,淚再次奪眶而出。難怪他莫名其妙的發火,原來是在醫院門口撞見了她和高宇軒的‘姦情’。呵,還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爲什麼不離丁懿菲遠一點,不離陸安琪遠一點?他在要求她忠貞的同時,爲什麼不想想他自己是多麼的骯髒。
“季維揚,別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樣不堪,我可沒有腳踏兩隻船的嗜好,就算你不嫌髒,我還覺得噁心呢。”她冷冷的甩開他禁錮在腕間的手,而後推門下車,砰地一聲摔上車門。
展顏下巴微揚着,她很努力的在笑,卻還是無法阻止淚珠劃落臉頰。她一步步向前,每一步走的都十分喫力,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頭腦昏沉,然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渾渾噩噩間,似乎聽到季維揚驚慌的呼喚,“顏顏,顏顏!”
高燒40°,展顏整整昏迷了一日一夜,季維揚寸步不離的守在醫院中。
展顏安靜的躺在病牀上,病容蒼白如紙,氣息微微弱弱,手背上插着冰冷的輸液管。季維揚坐在病牀邊,動作輕柔的爲她掩了下被角。
此時,牀頭櫃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是祕書發來的一條短信息,提醒他半個小時後出席競標會。對此,他置之不理。
不知不覺間一天的時間過去,期間,展顏醒來一次,意識不太清醒,很快又睡了過去。
傍晚的時候手機再次響起,這一次是唐楓打來的。季維揚見展顏睡得熟,才悄聲到走廊中聽電話。
“什麼事?”他語氣中略帶不耐。
“還在醫院?”
“嗯。”
“就爲了守着她沒出席競標會?你老婆可真金貴,這一發燒,燒掉了幾個億。”唐楓語調帶着一絲嘲弄。
季維揚劍眉輕挑,平淡詢問,“哪個公司奪標?”
“環宇集團,你那個表嫂真是有本事,貼着標底奪標。”
季維揚略微沉思,“嗯,我知道了,等我回去處理吧。”
“合同都簽了,還能改變什麼?我說季三少,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扭轉乾坤。”
“事在人爲。”他季維揚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
他說罷,掛斷了電話。不經意的擡眸,便看到面前玻璃窗上倒映着女子纖弱的身影,回頭,只見展顏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
“誰允許你下牀的。”他的語氣有些衝,不由分說的將她抱回病牀上,他雖然冷着臉,爲她蓋被子時,動作卻是溫柔的。
展顏側頭看着他,“你有事就去忙吧,我沒關係的。”
“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先管好你自己,燒到40°還說沒有關係,你以爲你是鐵打的嗎。”季維揚伸出手掌覆蓋在展顏額頭,還好,熱度終於降了下來。
展顏神情淡漠,並未開口,只是將他的手從額頭上拿開。氣氛一時間又陷入僵持。
“顏顏,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半響後,季維揚的聲音悠悠傳入耳中。
展顏依舊沒有迴應,只是睫毛輕顫,清澈的眸子閃過點點水霧。季維揚那樣驕傲的男人肯低頭道歉,這的確在她意料之外,她會情不自禁的以爲,他也許是有一點在乎她的。
他眼中的憔悴,她也並非看不到,可他也的的確確讓她傷心過,展顏腦海中一片混亂,她逃避似的合起眼簾,呢喃了句,“我累了。”
“睡吧。”他溫聲說道。然後,展顏感覺有溫熱柔軟的物體壓上脣角,在她脣上輾轉廝磨。淡淡的菸草香鑽入呼吸中,展顏知道他在吻着她,溼滑的舌探入口腔,很是認真的舔着她的牙堂,最後糾纏住她的小舌。
展顏緊閉雙眼,消極的抵抗,藏在棉被下的手緊握着,指甲都陷入了掌心嫩肉。他不過是故技重施,每一次心上的傷痕,他都試圖去用身體來安撫,而結果就是讓那些傷害在她心上藏得更深,刻得更重。
終於等到他撤離脣舌,房門卻被人敲響了,三兩下後,杜小莫推門而入,手中拿着更換的輸液瓶,她是醫院的護士,出現在病房沒什麼奇怪,但跟隨在她身後而入的,竟然是魏景年。
“爸,您怎麼來了?”季維揚起身,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後,很快歸於平靜。
病牀突然塌陷了一大塊,展顏即便是想裝睡也不成了。她睜開雙眼,有些喫力的擠出一絲笑,低啞的喚了一聲,“爸。”
魏景年回給她一個慈愛的笑容,然後對一旁季維揚說道,“維揚,我在這裏陪陪展顏,你去忙吧。”
魏省長明顯是想將他支開,只怕接下來父女二人的談話內容與他脫不開關係。季維揚表面上不動聲色,臉上仍掛着一字號的溫潤笑容,“那我先回公司了,您替我好好照顧顏顏。”他禮貌的點頭,輕描淡寫間卻已經宣佈了主權,展顏是他的,即便是她的父親也不過是代爲照顧。
季維揚走後,杜小莫將牀頭搖了起來,展顏靠坐在牀頭,臉頰蒼白的沒有血色。
“因爲姍姍的事,心裏是不是在責怪爸爸?”魏景年對她說話的語調永遠是渾厚溫潤。
“沒有。”她的回答乾脆而坦然。
魏景年嘆息,“我已經讓祕書調查過,是爸爸錯怪了你,展顏,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展顏脣角隱沒的笑靨都是蒼白的,父親無疑是疼愛她的,可是,他是個太過理智的人,永遠相信真相勝過於親情。
手背上傳來陣陣刺痛,展顏低頭才發現插着輸液針的手背皮下組織淤血,鼓起了包,她十分自然的拔掉針管,用兩指壓住針孔處的出血點。
“怎麼了?我去叫一聲。”魏景年說着已經站起身。
“不用,醫生來了也是這樣處理。爸,您忘了我也是醫生。”展顏平靜的說道。
魏景年點了下頭,重新坐在病牀邊,凝視了她片刻,而後問道,“展顏,你這次生病是不是和維揚有關?”
展顏微愣,她不知道父親爲何有此一問,遲疑片刻後,淡漠的搖頭,“淋了雨,有點發燒而已,爸,您怎麼也小題大做的。”
魏景年又是一嘆,頗有些語重心長,展顏一向報喜不報憂,但女兒是他生的,她過得好不好,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和季維揚結婚,他哪裏是你能駕馭的人。”
“爸,你應該瞭解我的,我做過的事,無論對錯,都絕不後悔。”此刻,展顏低斂的眸光和她的人一樣執着。
“可是爸爸後悔了。”魏景年面露疼惜之色,對於季維揚和那個鋼琴演奏家的流言蜚語,他並非不知,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季維揚年輕有爲,無論家世、能力都是萬里挑一,卻偏偏不是合格的丈夫人選。當年他迫於壓力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如今真是追悔莫及。
“展顏,你還年輕,千萬別委屈了自己,爸爸的意思你懂嗎?”
展顏茫然的點頭,卻又搖頭。她自然懂得父親的意思,他在暗示她和季維揚離婚。展顏悽苦一笑,她突然迷茫了,難道只有結束才能真正的解脫嗎?!
展顏出院後,在家躺了整整一個星期,季維揚才允許她上班。車庫中,她棄了寶馬,仍然選擇那輛維修過的小甲殼蟲。她自嘲一笑,心想自己真不是富太太的命。
今天並沒有手術,展顏在婦科門診值班,接待的病人大多是準媽媽,看着她們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展顏的心也莫名的溫暖了,如果自己得不到幸福,那麼看着別人幸福也是一件很溫暖的事。
送走了一位即將臨盆的孕婦,護士將下一個病人請了進來。
“請坐。”展顏低着頭翻看病例,並未去看來人,只聽到高跟鞋撞擊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面前的光線被遮擋,那位病人已經坐在了她對面的位置。
“彩超報告顯示你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覺得哪裏不舒服嗎?”展顏大致的看過病例報告後,擡頭詢問時,眼中不由得閃過錯愕之色。她面前坐着的人,竟然是陸安琪。
她穿一條米色長裙,裙襬蓋住雙腿,只露出如玉的腳踝和銀色高跟鞋,她的雙腿隨意的交疊着,姿態說不出的優雅,她身上的確有種藝術家的氣質,讓人望塵莫及。
“我們又見面了,季太太。”她挑釁的一笑,刻意的咬重後幾個字,語調中是無盡的諷刺。
展顏的身體靠入椅背中,纖冷的指尖下意識的攥緊手中原子筆,“在醫院中,請叫我魏醫生。”
陸安琪優雅的笑,並不以爲意。
“陸小姐,如果你的身體沒有問題,請將時間讓給下一位病人。”展顏公式化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