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盈盈只覺得呼吸窒了一下,那少年眉目如畫、瓊鼻櫻脣,細看之下面容與姐有三分相似,只不過姐的容貌偏於柔弱細膩,這少年的容貌,倒是多了七分英挺。
“醒了”少年含笑開口,墨色瀑布一般的長髮傾瀉下來,輕而易舉地拂起了莫名的情思。
崔盈盈點點頭,原,她是沒有勇氣衝到馬蹄下救出三奶奶和六姐的,卻不知爲什麼,在看到遠處的他眼神流露一絲緊張時,她就像是魔怔了一般,衝了上去將三奶奶扯了下來。
她明明,明明可以躲過那匹馬的蹄子的,卻在馬蹄踏上來的一瞬間,一個瘋狂的想法衝進腦海,單單她救了三奶奶和六姐,頂多是得來一番嘉獎;若是若是她因爲救三奶奶和六姐受了傷甚至險些喪命
以她對徐家三房衆人的瞭解,她是不是就可以是不是就可以拿到賣身契,獲得自由身
想法百轉千回,時間卻只是片刻,電光火石間,那馬蹄就踏上左臂,幾百斤的重量全部壓在手臂上,鑽心的疼痛讓她抽搐地暈了過去。
她從就怕疼,磕着碰着都要疼痛好幾天,平日裏她心翼翼不讓自己受傷,這次,卻以巨大的勇氣躺在馬蹄之下
昏迷的前一刻,她問着自己,值嗎爲了得到那人不可預見的好感和那飄渺的不知何處的賣身契而冒着生命危險,值得嗎
可是現在,看着那少年含笑問她“醒了”
她只覺得值了,一切都值了。
“盈盈,快把藥喝了吧,大夫你醒來就得把它喝光”妙妍端着溫度適宜的藥汁,笑靨如花。
“姐”崔盈盈有些受寵若驚,平日裏姐對她們雖然關愛,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眼神含着滿滿的關切。
“盈盈,快喝了吧,天將黑我們還要回到徐府呢,今天多虧你救了母親和嬋兒,你放心,母親和我都不會虧待你的。”妙妍握着崔盈盈的手保證道。
“姐”崔盈盈怔然,每當姐極其正色地話,那就一定是言出必行的姐這樣信誓旦旦地保證,倒叫她微微不自在起來,就好像她想拿到賣身契的那點兒心思,是背叛了姐一般。
“奴婢不求回報,三奶奶和六姐能平安就好,只是不知她們現在怎樣”
妙妍拍拍崔盈盈的肩,語氣溫柔“她們只是受了驚嚇,加上嬋兒之前受涼導致現在有點兒發燒,不過已經喫過藥了,無甚大礙。主要是你啊,聽蕙嬤嬤你被馬踏傷可把我嚇壞了,還好沒踏到肋骨呢,不然吶,你這命兒可就沒了”妙妍眼神恨恨地點了點崔盈盈的額頭。
“姐”妙妍鮮有的親近讓崔盈盈微微紅了臉,雖然她比姐大兩歲,可是自打進了徐府,姐給她的感覺就是高不可攀。姐琴棋書畫、織繡茶廚皆精通,難得的是從不恃才傲物,更難得的是即使已經能夠倒背如流的一書,還是一遍接一遍的溫習。
她七歲失母,八歲進徐府,明明身爲帝女,卻偏偏淪爲奴婢,甚至入了奴籍。若非還有當初藏在頭髮裏纔沒被人牙子羅而去的那枚象徵着自己身份的玉佩,她簡直不能想象自己真正爲奴爲婢該是什麼樣的日子
一直以來,爲了不淪爲真正的奴婢,爲了有朝一日可以成爲名正言順的皇室子孫,她努力學習着姐,學着她的姿態款款、氣度雍容,學着她的一言一行、待人接物,更學着她習字下棋、填詞作畫
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她都沒有辦法超過姐,姐在她心中,就是一座讓她仰望的高山,而現在,這座高山居然低下頭來
崔盈盈心情複雜,接過那碗濃稠苦澀的藥汁,一飲而下。
“喫顆蜜餞”入眼一雙白皙修長、骨節如玉的手掌,託着一紙包蜜餞。
崔盈盈看向徐懷瑾,點頭,拈起一顆填進嘴裏。
美人兒含羞帶怯,媚眼如絲。徐懷瑾猛然有些恍惚,夢裏那個雍容華貴、容貌模糊的女子,是不是也曾喫過他親手遞上的蜜餞
“咳咳”妙妍輕咳了一聲,分開了崔盈盈和徐懷瑾膠着的目光,神情恍惚的兩人猛然驚醒,飛速轉過頭後各自尷尬不已。
妙妍低頭不語、斂眉沉思,好似看出了一點兒深意,看崔盈盈一臉羞紅的模樣,像是對這個大哥,動了春心呢
那這個大哥呢,深情的凝視,是有心還是無意
“四少爺,四姐”門外傳來呼喚,恰到好處地打破了屋裏莫名的僵持。
盈盈姑娘連稱呼都變了妙妍輕笑。
看來底下的下人也是有眼色的,知道崔盈盈此番差點兒喪命的舉動討了主子的喜歡,以後定是要發達的,竟都喚上“姑娘”了。
“你倒是個機靈會話的。”妙妍將那廝喚進來,不同於平安的木訥憨厚,這個如意機靈,會好嘴,要不是攤上徐懷瑾這麼個厭煩聒噪的主子,這子肯定能得重用。
“我問你,三奶奶和五姐、六姐可是安全回府了”
“回稟三姐,奴才可是三奶奶派過來傳話的,三奶奶能傳喚奴才,自然是平安的,至於五姐和六姐,這個奴才還真的不知,想來是安全地到家了”如意完,故作無奈地撓了撓腦袋。
“不過奴才給四姐您吶,帶過來一個使喚的人呢”
完平安閃到一邊,同樣一身桃紅色丫鬟裝束的雀兒,自門外闖了進來,眼圈兒含着淚一臉的受驚之色“姐盈盈”
“你怎麼過來了”妙妍訝然。
“奴婢聽盈盈受傷了,擔心地不得了,又聽聞姐在此看護着,奴婢哪裏坐得住啊就磨着如意跟過來了。”
妙妍嘖嘖一聲嘆息,這丫頭潑辣爽利,還是難得沉得住氣啊。
“雀兒。”崔盈盈之前跟雀兒的彆扭來就沒有了,此刻見雀兒看着她的手臂一臉擔憂,也禁不住微微動容,這個雀兒雖然平日嘴巴刻薄難聽了一些,但總歸,心眼兒是好的。
“你呀聽蕙娘了當時的兇險,可把我嚇壞了幸好只是踩到了手臂,要是踩到身上,真不知你有幾條命兒夠丟的”
“雀兒”崔盈盈微赧,四少爺還在呢,她就指着自己鼻子教,這讓她面子往哪兒放呢“你怎麼和姐的辭一樣,我已經被姐訓一遍了,還”崔盈盈放了聲音“還要再被你訓一遍”
“是嗎我跟姐的辭一樣”雀兒呵呵笑問,心中不禁升起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再了當時情況緊急,我哪裏顧得上那麼多啊”崔盈盈低下了頭,未受傷的右手不自覺地搓着衣角。
“也是哦”雀兒骨碌着大眼點點頭“多虧了你,三奶奶和六姐要是傷着了還不得天下大亂呢不過好奇怪哦,好端端的怎麼忽然會跑出一匹瘋馬出來呢”
是雀兒一句無心之語,不知怎麼,聽在妙妍耳裏,卻變得不同凡響,繼而引發了一連串深思。
是啊,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匹瘋馬來
聖泉寺乃佛門清靜之地,來往之人無不懷着虔誠的心思,就算心有齷齪,也不敢在此放肆,所挑選的馬匹,無不是溫和良駒,爲何,會好端端地跑出一匹瘋馬來呢
“那匹馬是誰家的”此話,是妙妍問徐懷瑾的。
“我抓住那匹馬時,是許家的一個管家上前道歉,是他們家的馬,當時事態緊急,也沒有細打聽,妹妹如此問,是要追究許家的的責任嗎”
許家,是一百多年前徐家分出去的一條旁支,與徐家也算有些淵源。
妙妍點點頭,她不是想追究許家的責任,她只是想問問清楚直覺告訴她,那匹馬,瘋地不尋常。
不過,就算追究起來也無可厚非不是麼
父親是正五品閔州知州,知州夫人進寺拜佛差點兒受傷,怎麼也是閔州城的大事吧
“我們還是先遵從母親的忠告,到父親剛買的院子裏將就一晚吧”妙妍開口,其他人均點了點頭。
潯陽距離閔州州府有差不多一個時辰的路程,徐永安既然做了閔州知州,自然就不可能繼續住在相對遙遠的徐府裏。是以在閔州府衙不遠處的“平安巷”買了一處院子,只不過買下不久,尚未裝飾修整好,目前只有徐永安一個人住在那裏,喫住倒是簡單省事多了。
徐家三房五個子女,加上家主的院子,真要挪過來至少需要六個院兒,再加上客院、下人院什麼的,要想裝飾修整到各合心意的程度,恐怕還需要半年的時間呢。
不過還好,半年的時間沒有打擾和牽累,徐永安正好可以用來熟悉閔州大大的事物,瞭解閔州上上下下的階層,以便迅速接手閔州知州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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