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劍封天 >第三章 那片星空下
    無相寺和青虛道宗爲趙謙之的陽謀整得焦頭爛額,兵家典故中,陰謀不過最爲下作的鬼蜮伎倆,真正的謀略,卻是陽謀,看透,卻無計可施,最爲致命。

    崛起於微末之間的北陽王朝,確立了稷下學宮的道統,就連往年充做庫房的觀海書院都重新開宗授徒,南瞻洲用不了多時就也納入了學宮的版圖。

    畢竟一方書院的山長,莫不是頂着學宮君子賢人的名‖器,非是類如無相,青虛這般旁支所能招惹的存在。

    齷齪,到底都在暗處。

    住持老和尚敲着木魚,篤篤聲在空蕩的大殿內伴着誦經聲也不孤寂。

    王元寶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偷偷撇了眼閉目入定的住持老和尚,剛想偷個懶,最枯燥乏味,就是讀不懂書裏的道理,還苦讀,只怕皓首窮經,也是個酸腐的呆子。

    大殿裏輕緩的木魚聲,陡然加重。

    吐了吐舌頭,王元寶氣鼓鼓地捧起《金剛經》大聲誦讀起來,不過由於認字不全的緣故,《金剛經》生生被他讀成了錯字經,住持老和尚半闔的眼睛,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卻不是因爲王元寶,而是心湖上的那扇門,即將打開。

    桃花山於北陽王朝正如北陽王朝之於南瞻洲,在所謂的大勢之前,微不足道,佛法中的芥子須彌就是如此。

    三臺山下的甘涼鐵騎圍山已經月餘,但山上的無相寺裏的僧人卻毫無表示,晨鐘暮鼓每日照常響起,梵唱誦經不曾間歇一日。

    這讓一向縱橫無敵的甘涼鐵騎如同拳打棉花,無從着力,無可奈何。

    隨軍修士大多都是來自青虛道宗的兵家武夫,劍修倒也有幾個,但下五境的劍修並沒有什麼大作用,反倒不如殺伐經驗豐富的山野散修,真正壓制不住煩悶的卻不是披堅執銳的甘涼鐵騎,而是這些隨軍修士,到底是散漫慣了,原先殺人越貨憑的無非是口心氣,銳氣,但如此耗着,實在憋屈,難免心生煩悶。

    趙謙之的手段確實高明,借青虛道宗這些兵家武夫劍修來消磨無相寺實力,兩敗俱傷,纔是他最終的目的,既然陽謀已用,那鬼蜮伎倆果然還是最適合用於人心。

    若說最清楚北陽王朝一系列動作的其中關節,那無人可出趙謙之其右。

    稷下學宮重開北陽王朝太安城的書院,本就是一種表態,文脈裨益武運,封正山水神祗的仙家手段,皆是一洲書院文脈所具有的權柄,這便是其中的貓膩。

    稷下學宮下的注,不可謂不大,剩下的就要看剩下百家諸子嫡脈與旁支的押注了,步步須爲營,行錯一步,這一洲的氣運爭奪便再無其一席之地,說不得連旁支道統也會煙雲消散。

    南楚王朝與龍泉王朝幕後的百家諸子旁支,就算要打定心思,也得掂量掂量稷下學宮的分量,當世顯學唯有儒墨兩家,只是墨家機巧房裏的廟堂行走,一直曖昧不定,這南瞻洲的世道,已然大亂。

    收起傳訊飛劍,趙謙之輕輕一彈,靈氣耗盡的飛劍毫光大放,泠然飛出樓閣之間,北陽王朝的南鎮撫司的主事人鬱讓盯着地板,大氣都不敢出,背後已經被汗水打溼,龍泉王朝的鎮撫分司被人連根拔起,分佈於市井中的郎官也被肅清,這等責任,足以摘去他鬱讓項上人頭百次。

    “屬下該死。”

    想了許久,鬱讓推翻了所想好的所有藉口,這位宰輔看似人畜無害,但是翻雲覆雨的手段卻讓他這等經歷過屍山血海的也不禁冷汗漣漣。

    趙謙之並未轉身,看着樓閣外的垂暮景色淡淡道:“你確實該死,龍泉王朝鎮撫分司被連根拔起,市井郎官也被肅清,你準備如何謝罪?”

    鬱讓一狠心,咬牙道:“任憑宰輔處置。”

    聞言趙謙之微笑道:“三日之內,肅清龍泉王朝在邊境的佈局,市井裏的魚龍也該收了,至於此次連坐的官員,一率殺無赦。”

    “屬下領命!”

    出了樓閣,鬱讓才發現自己那點齷齪在趙謙之眼中是多麼可笑,南鎮撫司的權柄終究不是他的,難怪皇帝會對宰輔的話如此言聽計從,論起鬼蜮伎倆和人心,宰輔是天,而自己這等角色,不過是塵埃而已。

    龍泉王朝邊境的佈局,無非不過是丘墟的山野散修,市井龍蛇中不過五六個兵家武夫劍修和下五境的練氣士。

    但若是一朝肅清,過慣了太平日子的龍泉王朝就如同大出血般,而涉及的官員更是不少,太安城要迎來一場劫難。

    趙謙之一言之下血流成河,這便是權力,忽得想起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揮斥方遒與道祖,禮聖坐而論道的老頭子,那時他大抵也是如此吧,只怕比諸自己還要意氣風發,但自己當真是意氣風發嗎?

    至少在外人看來如此,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劍,這般權力巔峯的地位哪個不想要?欲承其權,必先承其重,謀劃一部洲的氣運,絕不是過家家一般簡單,那些上五境大佬若非忌憚自己定立的規矩,只怕書院還未重開,自己就已經身首異處,只是能讓自己身首異處的人物,趙謙之至今未曾見過。

    畢竟落了麪皮,再披着功德華服,無異於沐猴而冠。

    ……

    李凌菲拼着氣府盡廢,逃回了青虛道宗,兵家道統出來的,泰半都已實力爲尊,李凌菲若是未曾此重創,這時必會是天之驕女,宗門的天驕,不過此刻,她連宗門裏最低下的客卿也不如。

    非是人心涼薄,大道之行走的便是無情,大道至簡也無情,沒了前途,誰會搭理一個拖累?

    這種差異感,使得李凌菲幾乎快要瘋了,她的心湖中不由得騰起一股陰毒之火,將她的最後一點清明燃燒殆盡。

    但她卻從未想過,若不是她貪念迭起,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氣府毀去十之六七,縱然再有天大的機緣,也不會再有寸進,更別說躋身上五境劍仙的行列,只怕金丹境界都是奢望。

    李凌菲的師尊自始至終只來過一次,扔下兩枚丹藥就匆匆離開,一個失去價值的弟子,不值得浪費宗門內的資源。

    但是李凌菲不知道的卻是青虛道宗的諸脈議事在其師尊匆匆離去後隨即敲定,除卻青虛道宗的主事人外,另一個人更引人注目,無相寺來的禿驢。

    能引得修行人動心的,唯有利益,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破除五戒是佛家所言,但是當真能不動心嗎?

    蟄龍於一人之身,怕是上五境劍仙都會動心。

    記住,芥子須彌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自然,有些風雨是從海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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