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劍封天 >第三十二章 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看着一副震驚相的新有了名字的怪狗,王元寶促狹笑道:“好了,別這這麼看着我,你名字不是小白,是藏器,君子藏器於身的意思,方先生一直說,君子藏器於身,也是,你是隻狗,就是長得古怪了些,但好歹還是能看家護院的,要是有了賊人還能幫着咬賊人,就叫你藏器了。”

    低下頭扒拉着掉在地上的食物,有了名字的怪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自以爲是的傻小子,什麼狗屁藏器,什麼狗屁君子,老子可是正兒八經的真龍血裔,威名赫赫的狻猊!只是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是自己現在的這個樣子,藏器就藏器吧。

    王元寶自然不曉得其實是狻猊的怪狗藏器究竟在想什麼,不過,好歹是有了名字,省去了以後的許多麻煩。

    日頭還只是初升,劍器司署開工的時辰還要晚些,畢竟一直沒有監造官,劍器司署的活計又不怎麼重,只是每日裏上工的時間由着自己定,只要不曠工就行,反正,鑄劍這等技術活,整個劍器司署能做來的,也就只有馮鐵匠一人,陳越勉強才能把劍條敲打成型,不過這也比剩下幫閒的鐵匠好的多,劍器司署鑄造劍條用的鋼不比尋常鑄造其他用途的,摺疊鍛打,重複上千次,能將劍條敲打成型,那可不是一般鐵匠能夠完成的。

    如今學堂裏早就開始了晨誦,王元寶就是要趁着這個空檔,去聽聽方先生講授的書本道理,這幾天來,王元寶可是沒有時間去學堂,每日裏疲憊不堪,怎麼又精力去學堂呢?

    伸手摸了摸低頭大喫的藏器,王元寶道:“那你慢慢喫,這家裏就交給你了。”

    藏器頭也不擡,淡金色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異色,雖然沒了金丹境界的修爲,但源於真龍血裔的本能卻絲毫沒有退步,但它卻沒有放在心上,這龍場鎮裏的那幾位大佬,難道能看着一個少年被人給算計了?

    折柳巷子裏,這時候倒也清淨,炊煙裊裊,慢慢悠悠的日子,總是在這裊裊炊煙裏開始的,王元寶不知道怎麼的,他特別喜歡這裊裊炊煙的感覺,按着書上說的,這就是煙火氣。

    “元寶,你這是要去哪兒?”張隋孃親在王元寶身後叫住了他,這個守寡的婦人,雖說嘴巴刻薄了些,但是心地還是好的,王元寶捱餓的時候,不袖手旁觀,給他一碗飯喫,這個恩情,對於旁人來說或許是算不得什麼的,左右不過一碗飯,又不是救命的天大恩情,若是說起,頂多還她一碗飯就是,但王元寶卻記着這個恩情,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些個道理,雖然老和尚顧兩禪不曾講過,但戲文本子和經書裏的字裏行間,哪個不是講求着知恩圖報,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如今,這點子恩情反倒顯得珍貴起來,王元寶所珍惜的,就是如此,恩惠不常,人心鬼蜮,珍惜一份感動,總歸是好的。

    “嬸嬸有什麼事情嗎?”王元寶轉過身來,恭恭敬敬道。

    張隋孃親似乎是在糾結着什麼,欲言又止,王元寶並不急,長輩在前,縱然是有事,那也得聽完再說不是?

    其實張隋孃親糾結就在於,她內心的善良,每個人做了壞事之後爲何會患得患失,忐忑不已,既有害怕律法的典刑,更多還是內心良善與鬼蜮人心的較量,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對於孩子,或許父親會有所保留,但母親卻會毫無保留地全部給孩子,就算是性命,也是願意給的,張隋孃親的糾結就在於,她對於張隋的愛,與她內心良善的對抗,張隋的前途富貴,比他父親更好,是天壤之別,縱然科舉中榜,也不過幾十年的命,能享受的,到底只有十數年而已,誰也不能保證,科舉中榜之後的官運亨通,指不定,以一言獲罪,貶謫遠方,年老體衰,百年已經是極限,終究黃土一抔,但長生可就不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不是空談,雞犬尚且不落,更何況是孃親?但是,代價卻是讓張隋孃親有些糾結的,害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讓她內心煎熬,但那個自稱是正陽山仙師的算命女冠,吩咐就是如此,緊緊握住手中的物什,想想兒子張隋的前途富貴,她還是開口了。

    “這個是我給你和張隋縫的平安結,他也有一個,這個是專門給你的,春日到底來了,新的一年也開始了,平平安安雖然有些空,但終究還是念想,歲歲平安,總是要比沒有強的。”

    說着,張隋孃親從袖筒裏掏出一個大紅的平安結,針腳細密,樣式極爲普通,但在王元寶看來,卻是最好看的,歲歲平安,這是他第一次收到禮物,其中包含着的,不止是祝願,還有如今世道上最珍貴的愛。

    王元寶接過平安結,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着如釋重負的張隋孃親認真道:“嬸嬸,您對我的恩情,我絕不會忘記的,以後張隋和您就是我最爲親近的人!”

    王元寶說得認真,但張隋孃親卻聽着揪心,這終究是條命,雖然正陽山那位女冠仙師說並沒有害命的手段,但是她卻有一種負罪感,王元寶雖然是後來的折柳巷,但她卻是打心底裏喜歡這個看着文文靜靜,憨厚的少年,到底是心中不忍。

    “你,,你不是有事嗎?快去,別耽誤正事!”張隋孃親不敢與王元寶對視,顧左右而言他。

    王元寶道:“那,嬸嬸我先走了。”

    說罷,便轉身向着折柳巷子外走去,瀰漫在巷子裏的煙火氣,陡然間有了溫馨意味,這不再只是住的地方,而是家,王元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到底在哪,但是,此刻他感覺,折柳巷就是他的家,無論何時,這裏也是家,因爲有了愛,所以纔是家。

    “唉,是我對不住你,不求你原諒,下輩子再還你吧!”張隋孃親看着王元寶走出折柳巷,不知是發自肺腑,還是安慰自己那已經踐踏了底線的心,對於張隋的愛,終究還是壓過了內心的良善,一個母親能爲自己的子女而殺人,也能爲了兒女放棄性命,張隋孃親她兩者都會去做,但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前者,她不知道張隋沒有了孃親到底會怎麼樣,她沒有這個勇氣,她也不能沒有張隋,如今相依爲命的,就只有他們母子二人。

    自私本就是人的原罪,因爲愛而自私,無可指摘,但是她做的是對還是錯,卻擺在眼前,沒人能不自私,若是一樁富貴放在眼前,就是殺人,他們也會在所不惜,沒有什麼奇怪的,法家的核心學問就是“人本惡”須得嚴刑峻法,限制其惡,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在利益面前,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父子,但是卻有母子,張隋孃親做的有錯,那又如何,就算她不去做,就不代表着別人不會去做,但是在利益面前,錯又算得個什麼?

    折柳巷子裏,炊煙裊裊,但是一開始的良善人心,卻在這溫馨的煙火氣中,悄然病變,失去最底線的約束,病變只會越來越深,就像是那些秦樓楚館裏的風塵女子,一開始或許還有負罪感,但時日一長,成了習慣,就習以爲常,越來越墮落,沉淪越深就越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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