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雙姝 >第一百七十九章 莫名心悸
    心事大家都有,也不只呂嫦雲她一個,縱使她努力在外人面前作出淡漠的假象,卻總是瞞不過自己人。

    還好還好,至少姐姐是懂她的。

    “也沒什麼”嫦雲笑笑:“在想瑀夫人隨了禮,咱們這邊是不是也要拿出點什麼,好歹面上過得去些,免得落人話柄,那就不好了。”

    還是不願意說啊..............

    “聽南翮的意思,瑀夫人已經求到了聖上那兒,開始從上京的權貴人家裏頭相看人選,想爲大皇子擇一名正妃”嫦雲接着道。

    心知肚明的,她和我每每要說些什麼,都會盡量避開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話題,想來也很正常,都走到了這一步,該失去的不該失去的也已失去了大半;

    逝者已逝,可我們卻連悲傷都來不及。

    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末了還是沒有問她,只是不動聲色地調侃道:“要說值錢的,這還真有,毓德宮裏旁的不值錢,要不你把四皇子送去吧,他伸伸胳膊蹬個腿的,比咱們大夥加起來都強些,就是哭起來聲兒大了些,怕是會吵着別人。”

    都這會兒了,還不肯對着四皇子說些好話。

    “.............”呂嫦雲深覺要說服姐姐不太容易,起碼讓她做個寬厚仁善,秉持中正的‘正常人’,尤其是和四皇子‘和平’相處,這輩子怕是都不成了,於是她只得另闢蹊徑,委婉點地勸告着:“我看頤夫人心態就很好,雖然不得寵,可她卻對自己的生活很知足,兩隻手乾乾淨淨,從不奢求其他的,只有這樣才能活的快樂,活的自在些,姐姐說是不是?”

    “她那哪叫知足,純屬是沒用,堂堂靖國的公主,這麼多年被那萬氏壓的死死的,她再不乖乖地低頭,還能有什麼活路?”我思考了一下,又說道:“如果成妃和成國公死的很悽慘,且他們的死相還很難看的話,或許我就可以和你那‘傅姐姐’一樣快樂了。”

    我看嫦雲似乎又開始頭疼了,還兀自搖了搖頭,跟前番許多次一樣,像是拿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避着儘量不接茬,只是淡淡地斜了我一眼,有點責怪之意:“姐姐也不想想當初對他幹了些什麼事兒,好歹也是一條性命.......好在那會兒孩子還小,如今只是哭鬧,若是心性長成,想必定是要怨恨的吧。”

    “恨就恨吧,也就是你脾氣好,所以才吃了那麼多虧。”我扯過嫦雲手裏的小肚兜,她是繡肚兜繡上癮了,如今攢起來已經有不少,哪怕四皇子從滿月纔開始穿,也起碼能穿兩三個月都不帶重樣的。

    我怕她精神不濟還強撐着,便把她手裏的針線搶下,丟進笸籮裏,嚴肅道:“我跟你不一樣,同旁人的孩子着實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嫦雲都說到這份上看了,可我卻還是很嘴硬:“反正你生的就等於我生的,是男是女我這個當姑姑的都喜歡,再不濟,等咱們呂家復起那一日,再從老家過繼一個來就是了。

    自從見了嫦雲生孩子那日的慘狀後,我便覺得自個與孩子怕是無緣了;

    原來生孩子是那麼痛苦,那麼可怕的事情啊.............

    懷孕的人會喫不好睡不好,動輒就要頭暈嘔吐,嫦雲和我打小是跟着父親練過騎術的,身子骨並不差,可她從進宮就沒有好透過,皇帝因爲疑心,還要她睡在廣寒宮那樣陰冷潮溼的地方,所以儘管嫦雲如今看似是苦盡甘來了,我也從沒對公孫嘉奧高看過一眼,男人嘛,喜新厭舊的多了去了,今日能把你趕到冷宮,明日也能把你赦免出來,女人眼中的生死和榮寵,在他們眼裏,就跟過家家沒什麼分別。

    據說有些女人生完了沒什麼,倒是月子裏坐出的毛病也不少,總之不管怎麼着都會得些毛病。

    誰不怕死的,誰就去生吧。

    “翁主今日也送了禮來,是一對面泥捏的小人兒,瞧着可愛極了”嫦雲手裏沒了打發時間的玩意兒,倒是纏着我說起了平陽翁主,呢喃細語道:“聖上把沉月宮撥給翁主一人獨居,還加了不少宮人貼身服侍,滿月宴上我看她氣色倒還不錯,只是不愛搭理人,略坐了坐,便拉着傅姐姐回去了。”

    雖不是過來人,但我也能理解翁主的痛苦,難得她以前得罪過我,我也沒有落井下石,再補上一腳,倒是附和着嫦雲,道:“翁主的女兒嫁給常將軍時日不淺,常聽公孫劌說他們夫妻二人不合,時有爭吵,可惜翁主人在宮裏,同女兒一牆之隔,母女倆卻到現在也沒能見上一面。”

    可見皇帝要折磨人起來,真是無出其右。

    徹侯還真是知無不言,竟連家臣的私事都敢和姐姐直言,呂嫦雲心中有數,卻只是道:“並不是所有母親都願意把孩子送離自己身邊的,翁主狠得下心,卻不能原諒自己,也是可憐人。”

    我點點頭:“對,是挺可憐,所以咱們接下來還是好好照顧四皇子,有他在,皇帝不管生多大的氣,都會給你留一絲情面的。”

    其實後面還有一句話我沒說出來。

    何況,公孫嘉奧對嫦雲本就有着異於常人的好感,想討他歡心不簡單,但只要是嫦雲,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不過嫦雲卻始終惦記着豫王,總是不肯敞開胸懷,徹底的去迴應。

    只要她肯,那貴妃的位子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要就要。

    可惜了,可惜了。

    “四皇子啊........他其實也很無辜”嫦雲衝着我柔柔一笑,似有悲憐之意:“既然有緣,能養他一場,我自然要對他好些的。往後,姐姐便能懂得我了。”她不是個稱職的母親,所以在姐姐出宮之前,在爲父親報仇之前,孩子在宮外才是最安全的;

    如今四皇子和她親近,多少也算是彌補她此刻的遺憾吧。

    服侍了嫦雲睡下,我又往小廚房走去,嫦雲在睡前跟我說,她明日早起想喫海米糕,這東西聽着簡單,卻不好做,得趁着海蝦新鮮的時候剝了殼浸在鹽水裏,而後拿糯米盛的甕子燜好,第二日裹上面粉和糖汁下油鍋炸,從前她在昭聖宮喫過很多回,也不知道這會兒再喫,還能不能吃出當年的味道。

    夜深人靜,我並沒有注意到暗處是否有一抹人影閃過,小廚房點了兩盞小燈,小橘子坐在門口上夜,一臉的沒睡醒,看來他也是被四皇子吵的不輕,但我到現在都很想不明白,他一個太監,怎麼那麼喜歡孩子,他自己又生不出來。

    小橘子看見我了,又是一臉諂媚地湊上來喊我姑姑,他知道我和徹侯的關係,也不知道他在心裏有沒有帶着鄙夷的目光看我。

    反正我臉皮厚,不在乎這點小事。

    “明日的海米糕都備好了麼,娘娘晨起要喫的”我對小橘子說道:“毓德宮已經在風口浪尖上了,喫的用的都要精細再精細纔好。”

    小橘子連說知道,又覷我面色,試探着提了一句:“天氣不好,姑姑也要注意身體,當心着涼了。”

    “這話是你師傅說的,還是你主子說的?”我其實知道是誰,可還是故意逗他:“阿柒也真是,昨日剛來瞧過我,咱們都是廣寒宮一同出來的老交情了,還用得着說這話。”

    “不是不是”小橘子使勁搖頭,道:“侯爺叫奴才時刻都看着您,若是璟妃娘娘這頭出了什麼事兒您這邊想不出法子的,便第一時間告訴他,還叫不讓姑姑您知道。”

    不讓我知道,這不還是知道了麼。

    我揮去心頭那一抹觸動,與心悸,儘量裝作不在意,嗤笑道:“他還關心我?都自身難保了,還是關心關心成國公吧,公孫伏都死了,常清和洛家就差打到他臉上了,哪還能顧得上咱們。”

    小橘子訥訥的,我知道他會把我這番話傳到公孫劌耳朵裏去,他那麼聰明,當然知道我的意思。

    就算嫦雲願意和他聯手,也並不代表他們一定能辦成事。

    公孫嘉奧失了公孫伏都這顆好棋,必然就要扶持成國公來抗衡徹侯的勢力。

    公孫劌這人啊,有帝王之志,篡位之嫌,可我還是寧願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都已經躲過皇帝那麼多回試探了,那麼這回呢;

    這回他還能躲得掉麼?

    隔天,我在含涼殿門口宮人們必經的天街上攔着胡御醫追問,胡御醫爲人憨厚,倒不是說他人憨厚,而是這人的姿態,明明年紀不大,卻給我一種劉老頭再世的感覺,走起路慢慢悠悠,有種老大爺逛園子,看診只是順帶的。

    鄧夫子果真是個奇人,所以他教的胡御醫,也是個奇人。

    摸着良心說,我追問時的態度不算很好,可胡御醫口風也很緊,他只說嫦雲身上帶了寒症,能不能根治是一回事,別的毛病又是一回事,至於在含涼殿出的那檔子事,別說是胡御醫了,便是南翮這個日日在御前的人,也是一概沒提。

    我於是失落了。

    他們如今和嫦雲是一條心了,但凡覺得危險的,寧願放肚子裏爛透了,告訴嫦雲沒關係,告訴我就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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