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雙姝 >第二百二十二章 風月無邊
    我很少在傅忌面前談論嫦雲。

    她在我離開後,似乎再沒了什麼顧忌,形事愈發地果決起來。

    頤夫人、茂嬪、濟貴人

    她們早就是嫦雲身邊的人了吧。

    算計人好累,真的好累。

    在我眼裏,總不如喊打喊殺來的痛快。

    我想這也許是父親和鄧夫子都不願意看到的。

    消息閉塞一些也好,至少還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彷彿有些事沒聽見,就能當沒發生過。

    直到現在,我仍舊不喜歡聽不相干的人說嫦雲的閒話,尤其是說她的不好。

    雖然她現在真的不好,在宮裏仗勢欺人,培植親信,所用的金珠玉器、錦緞絲綢不計其數,很有史書中那些寵妃的樣子。

    但是她們的下場麼,就見仁見智了。

    許是許久沒見了,原本的真人開始逐漸模糊,成爲了腦中的想象,導致我對傅森的好感少了很多,可能聽說他娶了賀緹騎的兩個妹妹之後,他就變成了豫王殿下,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和嫦雲定下婚約,彼此心悅的傅瀾恭了。

    名字挺好聽,可人卻不是個好人了。

    哦還有,鄧夫子的信還是沒有來。

    到了第四封就戛然而止,再無迴音。

    我在丘禰等的望眼欲穿,等的連傅忌都勸,最後纔不得已,終於接受了嫦雲變成人們口中那個‘禍國妖姬’的事實。

    這不該是這樣的。

    嫦雲是那麼淡泊,那麼安靜的人,我實在想不出她濃妝豔抹,在公孫嘉奧身邊巧笑倩兮,美目流轉的樣子。

    換做是金妙意還差不多。

    她可真厲害啊,短短一年,就超過我在靖宮的三年。

    能把跋扈囂張的名聲傳到百姓耳朵裏,可真不容易。

    她甚至都不用公孫嘉奧給她重新建一座琉璃殿,就已經把上京攪的天翻地覆了。

    如今是皇帝喜,百姓怨。

    還有傅森那兒

    算了,他是什麼反應,也不重要。

    嫦雲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從來都沒人會去關心。

    她只要不後悔就好。

    我捫心自問,自己的確是沒嫦雲有本事,所以只能守着我的一畝三分地,多了雖說也讓人歡喜,可是一旦超出我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我便是再歡喜,也是打了折扣的。

    聽不到有關上京的消息,可以,我就乾脆地不去問,不去查,只要縮在保護殼裏,外頭的一切皆是太平。

    可事實就是,除了丘禰,我的確是哪兒去不了。

    因爲哪兒都不太平。

    見我始終記掛着宮裏的親人,傅忌倒是偶爾會跟我說起嫦雲的近況,比鄧夫子說的還具體,像是某種很隱晦的暗示。

    可他又遲遲不肯說明。

    猜忌,多疑,這就是傅忌的本性啊

    我已經無奈了。

    那就再退一步吧,他能每天準時喝藥,準時睡覺,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如果他想用這樣的方式來提醒我乖乖的留在他身邊,那就都隨他去吧。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他開心就好。

    盼了那麼久,終於能和他重新在一起了,我高興還來不及。

    又怎麼會離開他呢?

    是夜,我繼續比劃着之前給傅忌算好的身量,他外頭的衣裳不缺,只是裏衣是貼身的,既不會露到外頭去,也不會叫旁人發現。

    我總是想親手縫一件,好叫他穿上時,時刻都想起我來。

    子曾經曰過,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如果廚藝太差抓不了,那你縫件衣裳把他套住也是可行的。

    我現在就想把他給套住,省的阿寶沒了,還有阿紅阿黃之流前仆後繼的往他身上趕。

    傅忌對於我變得如此賢惠顯然是沒有想到,高興的同時又很心疼,生怕我把眼睛給熬壞了,連着幾次都說不用。可架不住我喜歡,於是他勸不動,也只好拿了本薄冊隨意翻着,到了點兒不睡,一個這樣守規矩的人,單單是這樣陪着,就足見其心意了。

    但想的挺美,做起來就不是很美。

    其實我的針線,也只比我的廚藝好那麼一點點而已。

    架子擺的很足,縫的也無比認真,可下手的針腳一下就露餡了,傅忌還是頭一回見自己的愛妃拿起針線,縫坎肩比做裏衣簡單,毛料都是現成的,把底下包圓了就行。

    他看仙仙手上穿針引線,那針腳和她的花架子崩成了一種詭異的弧度,亂的可謂無比複雜,在幾塊布料被合成一塊之前,任誰都看不出來這原來是件衣裳。

    傅忌忍了好久,終於還是沒忍住,忍笑道:“仙仙你其實不必那麼費神的。”只要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歡喜了。

    他說着便朝我伸了手,叫我到他那邊去。

    “要是我早知道會有今天,當初我就不逃課了,跟着女師傅多學些針線的手藝,也不至於到了這會兒什麼都做不出來,白白被人給笑話”我鬱悶地說着,順手就抽走傅忌手裏的冊子看了一眼,裏頭的字密密麻麻,有些還配了整副的圖畫來簡述,有些類似於行川志一類的書籍,多是講山川地貌的,似乎並無其他特別之處。

    爬樹什麼的,什麼時候都可以爬,只是女紅師傅現在想再找一個,難吶。

    “誰敢笑話你”傅忌說道:“沒關係,你就是拼出兩塊破布來我都不笑話你。”

    我一聽,終於逮到機會了,便趕緊跟傅忌打報告:“你不笑話我,可是你那個跟班會啊,我出去端藥的功夫她就能竄到你跟前來,沒事兒還老躲在身後偷偷跟着我,你說她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是不是故意的要你去往她身上瞧,是不是很可惡。”

    “阿寶是話多了些,卻也沒什麼大的錯處”傅忌好笑地看着我:“你既不願意見她,那我以後不讓她來伺候就是了。”

    那敢情好,那丫頭片子最近越來越鬼祟了,總是揹着我不知道在算計些什麼。

    不過打發走了就行,眼不見爲淨。

    我於是重開笑顏,道:“那還差不多。”

    傅忌看我笑的這樣開心,心中亦是柔軟。

    可他的眼神卻是極快地暗了暗,也不作聲。

    只是那手卻開始緩慢的移動起來。

    養尊處優的男人生就一副好皮囊,傅忌手骨節修長,如走蛇一般,從我垂下的袖口處悄悄地探進去,順着雪白的皓腕一路蜿蜒到了胳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手心不甚溫熱,卻意外地激起一片戰慄。

    我被他摸的一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忙抽開手,推脫道:“你才喝了藥,咱們還是早些歇息吧。”而後又很拙劣地想轉移話題,衝着傅忌嬉笑道:“這樣,我明天親自下廚,給你做炒肉喫,阿忌說好不好?”

    “不好”傅忌看我想起身離開,那手也追了過來,他明知道我不敢退的太遠,生怕他腿腳不便,從椅子上摔下來,是以很輕易地就又被他捏在了手裏,始終都逃脫不得。

    “不喫炒肉,想喫你”傅忌腿腳不便,但磨人的功夫卻是日益見長,語氣似是有三分委屈,卻還是溫柔道:“仙仙,咱們好久都沒親近了”

    我差點就要認輸,可還是努力保持理智,勸道:“去年那陣風寒你忘了?纔剛好些,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幹嘛、”而後忍耐着沒去看傅忌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只是硬着口氣道:“劉老頭說要不是我回來了,你怕是連藥都不肯喝了,這會兒時移世易,往常你說什麼阿寶就聽什麼,在我這兒可行不通”

    我還要說些什麼,卻被傅忌伸手捂住了嘴。

    “仙仙”傅忌張開黑眸,晶亮如許,彎眼笑着:“我看見你,便覺全身病痛皆已痊癒。”

    他知道我的,喫軟不喫硬,如果一次說不通,那就再來第二第三次,總有叫我聽話的時候。

    之前他也有努力過,只可惜每次都沒能成功。

    傅忌想,這次可不能再失敗了。

    “仙仙”他將人置於身下,細細地吻過自己熟悉的輪廓,時輕時緩,道:“你就是我的藥”

    可憐我意志本就不堅定,連口中最後的推脫之語,也被掩在這一句情人間的呢喃之下。接着,渾身的感官都被動地打開,傅忌的吻還是如當年那樣,透着溫潤的涼意。

    這種一同在塌子上倒下,爲一個男人敞開懷抱,一起糾纏的事情,我素來都很有陰影,總是很不習慣,雖說舒服的時候不是沒有,但我真覺得,還不如單純擁抱在一起來的舒服。

    可這會兒,我卻分明覺得,身體似水一般,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軟,無一處不熨帖。

    和公孫劌在一起時,他到了興頭上總是會毫無顧忌,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權一樣,會將我弄疼。

    可現在,一點都不疼了。

    反手抱着傅忌,似是一抹浮萍牢牢地依附於身邊之物一樣,就這樣牢牢地攀附着,最後卻仍是要一同歸於大海。

    這樣的傅忌,溫柔的讓我不習慣。

    這一刻,我終於理解了,何爲風月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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