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小時候一直想親自給我織一件毛衣,可是因爲太忙,等她織完的時候,我已經長大了一些,毛衣小了,若以後我的毛衣都是她織的,這也挺好的。”
從顧家出事後,這是她第一次那麼輕鬆的說話。
傅沉之從她的眼裏看到了釋然,不由的,他的內心也軟了不少。
她能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枉費他說那麼多的話。
他的嘴上沒有了剛纔的冷漠以及嘲諷,而是像一位長者一樣,用最平常的語氣說,“沒有什麼事是不可改變的,你若想你們早一點團聚,那就真正拿出你的勇氣以及理智來,好好想一想,將來你能爲萬梓芬做點什麼?每一件事你想要得到好的結果,就要付出多的努力。”
她以前覺得給她指路的可能是任何人,但絕對不可能是傅沉之,可是沒想到,最後點醒她的人剛好就是傅沉之。
他的每一句話看似一直在踩她,可實則都是在拉她。
她可以藉助他給的力量離開這沼澤,或者不識好歹揮開他的手,顯然,她選擇了前面那條道路。
顧千允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平日裏他雖然懟自己,但今日他說了這麼一番話,不管如何,該說一聲謝謝,那麼她也不會扭怩。
“傅沉之,不對不對,該叫你傅先生,謝謝你對我說這麼多,謝謝你罵我,不過這應該是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和我說過最多的一次話吧。”
他撇了她一眼,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是最多的一次嗎?
顧千允覺得頭又暈乎起來,想找個地方坐下,可週圍都沒有椅子,後面她乾脆也不顧了,直接在馬路邊坐着。
傅沉之站在她的身後,以爲她只是坐一會兒,可是十分鐘過去了,她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喂,顧千允。”
沒應。
他聲音提高了一些,“顧千允……”
她耳朵是擺設嗎?
他邁步過去才發現,她竟然坐着睡着了,眼睛閉着,手抱在一起放在肚子處,最關鍵的是她竟然沒有左右亂倒。
一時間,他都有些傻眼。
他蹲下身去,略微靠近她,試探性的又喊了一聲,“顧千允……”
“嗯。”
她本能的從喉嚨裏應了一聲,可是根本沒有醒。
傅沉之看着面前稀稀拉拉的車輛,突然嘆了一口氣,又看了她一眼,將她抱起來。
“唔……”
大概是有些打攪她睡覺,她嚶嚀了一聲作爲抗議。
傅沉之以爲她醒了,結果沒有。
也知道她爲什麼這麼困,這些日子她東奔西走,經常早出晚歸,沒怎麼好好休息,身體被透支了,今天又喝了酒。
他的車停在了ktv附近,現在折回去也有一段路程,所以他抱着她去打車。
顧千允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恍惚間她彷彿又看見那個像魚的小孩朝她游來,黑色如墨的頭髮隨着水波盪漾着。
他聽見這個名字,眉頭微蹙沒有說話,並在心裏告訴自己,她喝酒了,腦子不清楚是正常的。
可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喝醉後說的話纔是最真實的。
“任非……”
傅沉之停下步伐,低沉的聲音裏不聞喜怒,“顧千允,看清楚了,我不是任非。”
她還是用迷濛的眼神看着他,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他胸口鬱結了一下,他跟一個醉鬼說那麼多幹嘛,他也腦袋發暈了嗎?
除了大學畢業,徹夜狂歡那一晚她斷了片,除此之外,她已經好久沒有讓自己徹底喝醉過了。
一來她不喜歡那種什麼都不記得的感覺,二來宿醉後醒來頭會很痛,而且一整天都會沒精神。
半夜被渴醒,發現躺在了自己的房間裏,衣服還是白天的衣服,一身的酒味。
她記得傅沉之來找了她,還跟她說了一大段的話。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每一句都戳中她的心裏,的確,她以爲她掩飾得很好,可實則在不知不覺當中,她還是暴露了內心的難受和害怕,這樣不僅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唐森仁一直在擔心她,並且在用各種辦法哄她開心。
如果她不真正的振作,首先對不起的就是他。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她給唐森仁發了消息後,過了十分鐘,他給她打了一個電話,還發了好幾條消息。
應該是擔心她喝醉一個人走會出事。
她回了一條,告訴他自己已經回來睡一覺了。
本來以爲他明天白天才會回,誰知過了兩分鐘那邊就來了電話。
她疑惑的接起,“怎麼現在給我打電話?你還沒睡?”
“沒有!”
她聽出他聲音裏有濃濃的睏意。
“你在幹嘛?這都幾點了?”
“今天大學同學聚會,陳離兒那個衰人喝醉了,我沒敢讓她回家,不然陳叔非訓她不可,所以我就把她帶回我這裏來了,結果她吐得客廳到處都是,臭死了,我光收拾就花了一個小時,十分鐘以前才弄完,而且還給我鬧,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說什麼了?”
“就說我以後要一直找不到女朋友,她就勉爲其難的收下我,切,我會找不到女朋友。”
顧千允忍不住笑了笑,“那她現在睡了嗎?”
唐森仁怨聲載道,“睡了,再不睡我就要把她扔馬路上去了,真的是吵死了,幸好這裏是獨棟,不是上下樓,不然還不知道挨多少投訴呢。”
“你頂多求她不要再鬧了,要敢扔馬路,離兒醒來會把屋頂給你拆了。”
唐森仁摸摸鼻子,還真是瞭解他,讓他說個大話都不行。
“對了,你……怎麼樣?”
顧千允眨了眨眼睛,用輕鬆的語氣,“想開了,只要媽媽還活着,誰知道會不會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我會努力工作,然後存錢,等他們出來,我要給她買房,最好能有一小塊地,我媽可能要自己種點菜。”
“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只要人還活着,就不是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