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焰火綴詩筆 >第11章 菡萏池
    再轉眼又是大半個養傷的歲月。

    待太叔妤再次能爬起來做妖時,兩人已經又交換了幾次舟車之後到達了下一個小城。

    太叔妤猜不出來薛大小姐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只知道跟着他纔不過幾個月,受傷不說,光地圖都換了幾個了

    慶幸的是血液外掛之後,原先病懨懨隨時要掛的身體變得強悍了幾個數量級,舟車勞頓都不在話下。

    這次到達的是一個小國北乞。

    北乞地處幾大大國的交界,一城即一國。

    不同於上上個城池過分的繁華喧囂,也不同於上個邊鎮的熱鬧樸實,北乞就是一箇中規中矩的小國國都的模樣,精緻矜持風流人氣。

    十分適合儒商文客謀士來往做生意。

    但最特別的是,它背靠幾國之中最大的江湖門派菡萏池。

    “賣糖葫蘆咯,好喫又好玩的糖葫蘆咯。”

    “胭脂,胭脂,漂亮的胭脂嘞。”

    這次剛入城就能聽見各種吆喝,不死氣也不過分熱絡。

    胭脂水粉布匹書畫,或者各類小喫應有盡有,樓宇不高,鱗次櫛比,馬路乾淨,商阜歸屬齊整順眼,有士兵在來回巡邏,不時維持幾下秩序。

    太叔妤被咯斷了的肩胛骨剛剛長攏,又可以用力。

    她眼睛上仍然蒙着布巾,卻一點也不影響她作妖:一進城便表現了十二分的躍躍欲試。

    一會兒看看這邊的詩書,一會兒摸摸那邊的胭脂,再不就是去追着遠遠的糖葫蘆的嚷嚷跑上兩條街,然後去抓回把糖炒栗子。

    自上次差點弄丟人之後,薛雪終於意識到了他好不容易撞上的死侍苗子的重要性,一路死死跟在後面

    偏偏太叔妤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一路這邊跑跑,那邊轉轉,追得他十分暴躁。

    一張漂亮的小臉掛着甜膩的笑意,漆黑的瞳子陰沉幽深。

    終於,在太叔妤捧上小攤上的第二碗紅油的時候,薛雪爆發了

    他一腳踢倒攤販老闆的桌椅板凳,發怒:“太叔妤你還有完沒完你敢再把爺甩了爺摁死你”

    湯湯水水流了一地。

    看得太叔妤笑顏逐開。

    只可惜剛起衝突,接手的就過來了。

    太叔妤也不掩飾自己的遺憾,她看一眼來人有點眼熟的打扮,有點眼熟的皮子氣質

    遺憾完了就捧着桌上屬於自己的那碗紅油混沌,小心地用筷子翻挑,嗅味道。

    來人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剛到場,也不問緣由就做了冤大頭,去賠付了兩人面前一臉怒氣騰騰的攤販老闆的飯錢和損失,動作熟稔,看得出來這種事做得多了。

    解決完了就欲過來打招呼:“師兄”

    可惜正滿腹怨氣的老闆不僅看人下菜,還不識人,完全沒看出那身雪白繡菡萏的長衣的含義,看着剛剛笑意陰沉的妖豔少年知道不好惹,一臉怒氣也不得不憋着。

    如今眼看着過來了一個瞧着溫善有君子遺風還小的的,覺得好欺負,立馬就要泄憤

    “有錢了不起啊會武功了不起啊”

    中年男人接過賠付的錢,擡手就推攮來人,使勁嚷嚷。

    “會武功就可以欺負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可以不把我們這些人當人看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瓜衆從來不缺,立馬跟着鬧騰了:“就是,你們這些練武之人就可以草菅人命了”

    “就是”

    “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帽子扣的,這小脾氣慣的,太叔妤突然對背靠的“菡萏池”好奇得不得了

    而當事人就比較不義憤填膺了。

    薛雪見着混亂,反而樂得花枝亂顫。

    笑完之後一時手癢腳癢,環顧一圈,就看見太叔妤一副沒出息的模樣,抱着她的那碗紅油混沌在那兒專心致志,再次提起腳就朝着太叔妤蜷着的那張桌面上踢過去。

    而太叔妤早已防備,輕描淡寫就護住了餛飩,換到了另一張完好的桌子上,繼續認真拿筷子翻來覆去嗅香味兒。

    薛雪不爽,又去踢。

    太叔妤又躲。

    所謂事關了己,也高高掛起。

    只留着來接人的少年一臉無奈和尷尬地在講道理,問:“那老闆你想怎麼處理”

    菡萏池門規甚嚴,雖然也不懼人言不容欺辱,但明顯這次就是師兄先動的手啊

    而老闆聞言就一喜

    這世道,哪處地方不是人弱被人欺往往他們這些普通人被殺辱了也只能自認倒黴。但唯獨北乞不是

    北乞是個講道理的地方,哈,講道理,看他不宰一波肥羊

    他正想要多討些銀子算了,沒想到身後原本一直安靜妻子,突然拉住了他,耳語了幾句。

    他瞬間就踟躕了,看了一眼眼前男子腰間的長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脖子一梗,恨聲道:“劍我們、我們要你的劍做賠償”

    噗

    羣衆心聲:還真說得出口啊

    而回應老闆要求的是:嗖

    一聲破空之音。

    只見人羣之中一點銀光閃過,然後後知後覺的慘叫“啊”再一回頭,一隻尾羽潔白的長箭已經穿透了老闆肩頭

    上面掛着的抹布,拉過一條慢吞吞的殘影,深深扣人了他身後掛招牌的圓柱。

    衆人呆呆轉頭,然後默默讓步。

    原先鬧嘩的場地上迅速空出了一塊,裏面只有個纖纖細細的姑娘。

    十八九歲模樣,眼上鬆垮覆了一點三指寬的布條,已經被扯開了,堆積在額頭上。

    手裏正支着他背上的長弓,一身寬鬆的雪衣墨衫,露出了點細膩潔白的鎖骨。看衆人瞧了過來,還揚了揚眉。

    左臉上一道橫貫了眉骨到下巴的蜈蚣疤痕隨之皺縮。

    她笑意看着有點僵硬,青黑的眉眼卻彷彿映落了頭頂懸掛着的千萬燈火,羞澀道:“哎呀,真不好意思,一時手癢。”

    說着就把長弓遞迴了剛被獅子大開口索求過的少年手上:“謝啦。”

    再看向攤販老闆馬上又是另一張臉:“喏,你要的箭賠給你了。現在,可以不要再亂嚷嚷把口水噴進我的餛飩裏了麼”

    沒看見她都退成那樣了麼

    還有臉上那破傷疤,薛大小姐就不能貼得齊整點

    沒看見面前的老闆都要被她嚇尿了麼

    本來周遭因爲她突兀的一箭氣氛正蕭肅,偏偏聽最後一句下來,再看看並未流血的老闆和她手裏仍然好好護着的餛飩,又讓人忍不住發笑。

    也的確有一個人笑出了聲。

    衆人打眼看過去,又是個身骨秀麗的。

    青年臉上遮了張青面獠牙的面具,似乎是覺得光是笑還不夠表現出他的愉悅,他又擡手不緊不慢地拍了幾下掌,走到了太叔妤身邊,嘖嘖讚歎:“呀,姑娘箭法不錯。”

    太叔妤側頭,臉上表情轉換的速度讓人歎爲觀止:一臉看地主家傻兒子的苦惱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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